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温柔地洒在青州府东大街上。柳九娘挑着两罐葡萄果茶，牵着元宝的小手，脚步轻快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元宝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几个油纸包的酥饼——那是早餐。
“娘，天香楼真的给那么多钱买我们的果茶吗？”元宝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昨天跟许掌柜谈好的，两大罐葡萄果茶，足足一两银子呢！”柳九娘杏眼弯弯，笑意里带着一丝丝满足。她今日穿了件半旧的藕荷色衫子，却掩不住那窈窕的身段，晨光勾勒着她姣好的侧颜，引得早起的行人忍不住侧目。
到了天香楼，许掌柜早己候在侧门。面容和善，他亲自揭开罐口，那紫莹莹的果茶立刻散发出清甜微酸、沁人心脾的独特葡萄香气，许掌柜满意地连连点头：“九娘子好手艺！这味道，夏日里解暑开胃是再好不过了。”爽快地付了银钱。
每天都有一两银子入手，九娘的心也跟着踏实了几分。有了这笔进项，她心里盘算己久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小家伙，来，让伯伯瞧瞧。”许掌柜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躲在九娘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的元宝，“几岁啦？跟着娘亲送东西，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元宝爽快回答：“五岁了。”
“五岁啦，好年纪，该读书了！”许掌柜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塞到元宝手里，“喏，这是咱们天香楼新出的蜜渍梅子，酸酸甜甜的，拿去尝尝。”元宝惊喜地看向娘亲，见九娘笑着点头，才开心地接过来，脆生生地道谢：“谢谢许伯伯！”
“九娘子好福气，儿子乖巧。”许掌柜站起身，对九娘笑道，“这果茶明天首接送后厨，到账房结账即可。”九娘笑容真诚地道谢。
“元宝，走！”离开天香楼，九娘拉着儿子，脚步更显轻快，“娘带你去‘云裳坊’！”
元宝一手攥着那包蜜渍梅子，一手被娘亲牵着，小脸兴奋得通红。云裳坊是青州府有名的成衣铺子，里面的布料光鲜亮丽。在云裳坊里，九娘难得地大方了一回。她给自己挑了匹水绿色的细棉布，打算做件新夏衫，衬得肤色更白。给元宝则选了块靛青色的结实棉布，小家伙正是窜个子的时候。量体裁衣需要时间，九娘付了定金，约定过几日来取。虽然花掉了天香楼挣来银子的一大半，但看着元宝穿上店里伙计比划着尺寸时那兴奋的模样，九娘觉得这钱花得值。
“元宝，咱们今天不摆摊了，咱们早回去，下午第一次跟大人读书，别让大人等！”九娘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心情极好。
“元宝欢呼雀跃，小心地把蜜渍梅子放进小篮子，紧紧抱着。
娘俩提着新买的布料，说说笑笑地往东大街的住处走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九娘觉得连空气都透着股甜丝丝的味道。元宝叽叽喳喳说着对新衣服的想象，不时摸摸篮子里的梅子，小脸上是纯粹的快乐。
刚拐进离府衙不远的一条清净巷子，迎面差点撞上一人。
“哎哟！”那人轻呼一声，敏捷地往旁边一闪。
九娘定睛一看，原来是七星。“是七星啊，没撞着你吧，着急忙慌的干嘛去？”九娘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风情的笑意。
七星站稳身形，看清是柳九娘，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连忙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九娘子客气了。”他目光飞快地扫过九娘手中新布料，又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九娘子日似乎格外明媚，那水绿色的布料衬得她……特别漂亮。
“九娘子今日……没出摊？”七星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突兀。
九娘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更开了，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玩笑：“哟，咱们七星小哥还关心起我这小摊来了？天香楼的都给定了，没摆摊，天香楼许掌柜人好，还给了元宝好吃的”
七星被九娘那带笑的眼神看得耳根有点发热，心里暗骂自己多嘴。他想起今早跟着大人去西城巡视河堤工事，回来时路过东大街口，大人骑在马上，目光习惯性地往那街角九娘摊位的位置一扫。今天那地方空荡荡的。
当时大人似乎没什么表情，只是马速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七星跟在马侧，却敏锐地捕捉到自家大人那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绷得更紧了些？目光在那空摊位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看那些公文折子还要长上那么一息。然后大人便一言不发地催马前行了。
七星心里正琢磨着这事儿呢，没想到转头就在巷子里碰上了正主。
“咳，就是……就是路过没瞧见，随口一问。”七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九娘子生意兴隆就好。”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对话溜走。这位柳娘子的眼神太活络，总让他觉得像是被看穿了什么。
“哦？”九娘拖长了尾音，笑意更深，带着点促狭，故意往前凑近了一小步，压低了点声音，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那……你家大人今天上午，是不是也‘路过’东大街了呀？”
“啊？！”七星被她突然的靠近和首白的问话吓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脸瞬间涨红了，“没……没有！大人是去巡视河工了！九娘子莫要乱猜！”他慌乱地摆手，眼神飘忽。
九娘看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瞧你紧张的，我不过随口一问。怎么，你家大人是老虎，提都不能提了？”
七星被她笑得更加手足无措，只觉得这柳寡妇的笑容像带了钩子，挠得人心慌。他不敢再看，匆匆拱手：“九娘子说笑了！大人有事安排，先走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快得像后面有狗撵。
看着七星仓惶消失在巷口的背影，九娘止住了笑，唇角却依然噙着一抹玩味的弧度。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新买的布料，心情莫名地更加愉悦了。
“娘，七星哥哥今天怎么了跑那么快干嘛？”元宝仰头不解地问，小手还护着他的宝贝梅子。
“谁知道呢？”九娘牵起儿子的手，继续往家走，步履轻盈，裙角在微风中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像初绽的柳枝，“许是……他家大人今天怪怪的，连带着他也怪怪的吧。”
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甜意，悄悄爬上柳九娘的心头。她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水绿色的衣料在阳光下，映衬得她面若桃花。
而府衙书房内，正襟危坐批阅公文的崔五郎，握着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汁滴落污了纸页也浑然未觉。他眼前晃动的，依旧是早上那个空荡荡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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