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冰髓素”制造的冰海更深沉,更粘稠。意识沉在无光的渊底,感知被彻底剥离。没有痛苦,没有寒冷,没有时间。只有一种永恒的、绝对的虚无,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
苏文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抛入黑洞的尘埃,连存在本身都被湮灭。沈聿白凝固的眼神,王明杰嘴角的血沫,陈青瓷冰冷的指尖,星辰戒冰核的剧痛…所有鲜活的记忆和感知,都被那支强效镇静剂彻底抹去,只剩下纯粹的“无”。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
如同冰封亿万年的冻土深处,第一缕艰难穿透岩层的地热,毫无预兆地,从左手无名指处传来。
那暖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穿透了药效制造的绝对虚无!是星辰戒!深陷在指根溃烂皮肉里的戒圈,仿佛被无形的阳光照射!紧接着,一股比“冰髓素”更加温暖、更加柔和的能量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从戒指核心深处汩汩涌出,瞬间浸润了她被冻结的灵台!
这股暖意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戒指本身!它不再是被动承受药效的压制,而是在这绝对虚无的绝境中,主动释放出了更加精纯、更加浩瀚的…属于生命的温暖!
嗡…
一声只有灵魂能感知的、如同晨钟暮鼓般的清鸣在死寂的渊底荡开。星辰戒核心那被强行熄灭、被冰封的星白色光点,此刻…重新凝聚了!它不再狂暴,不再冰冷,而是如同一颗新生的、微小的恒星,散发着柔和、温暖、却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纯净白光!
这白光无声地燃烧着,每一次“燃烧”,都释放出滋养灵魂的暖流,温和而坚定地冲刷着覆盖在苏文意识之上的、由镇静剂构筑的绝对冰层!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意识的深渊里响起。虚无的坚冰出现了一道缝隙。
温暖的光线,带着消毒水和某种…清淡药草的气息,如同温柔的触手,探入了她刚刚恢复一丝知觉的感官。
沉稳、有力、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嘀…嘀…嘀…”声,穿透冰层,轻轻敲打着迟钝的听觉神经。
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种子破土般充满生机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带着生命复苏的韵律,轻柔地拂过她冰冷的意识边缘。
苏文极其艰难地、如同破茧的蝶,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野依旧模糊,被柔和的光晕笼罩。过了好几秒,焦距才勉强凝聚。
不再是惨白的囚笼。这是一间宽敞、安静、光线柔和的病房。墙壁是温暖的米色,窗帘是柔和的浅蓝,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躺在舒适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手腕和脚踝的束缚带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左手无名指处,溃烂的皮肉被重新细致地包扎过,纱布洁白干净,内部那点新生的、温暖的星白光点,正透过纱布,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心安的光晕。
她微微侧头。
巨大的、透明的落地玻璃墙,将她的病房与隔壁的空间温柔地连接。玻璃墙外,是另一间同样明亮温暖的病房。
一张宽大的病床上,王明杰静静地躺着。
他脸上的氧气面罩己经取下,露出了久违的、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死寂的脸庞。灰败的底色褪去,皮肤下透出一点久违的、属于活人的微红。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平稳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生命重新充盈的力度。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绿色的生命线稳定而有力地在60-70的区间内平稳跳动,发出令人安心的“嘀嗒”声。
阳光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闭着眼,仿佛只是沉睡,而不是在生死边缘挣扎了无数个日夜。一只打着点滴、缠着绷带的手露在被子外,安静地放在身侧。
他还活着。
真的…活着。
不再是监护仪上冰冷的数字,不再是隔着防弹玻璃的绝望剪影,而是…一个真实的、呼吸着的、正在从死亡深渊里一步步走回来的…王明杰。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苏文的视线。巨大的庆幸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咽喉的伤口传来闷闷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贪婪地、近乎痴迷地隔着玻璃,凝视着隔壁病房里那个沉睡的身影。
星辰戒指根深处,那点温暖的星白光点,仿佛感应到了她汹涌的情绪和目光的焦点,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清晰地…搏动了一下!一股更加温暖、更加柔和的能量流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仿佛在无声地说:他很好。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陈青瓷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质地柔软的象牙白真丝长袍,长发松松挽起,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冰冷,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依旧如同冻结的湖泊,没有任何温度。指尖那枚帝王绿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冷光。
她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袅袅热气带着清淡的药香。她径首走到苏文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先扫过苏文泪痕未干的脸和裹着纱布的左手,最终,如同锁定目标的雷达,落在了隔壁病房里沉睡的王明杰身上。
“醒了?” 陈青瓷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磁性,听不出情绪。她并未看苏文,而是优雅地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姿态如同女王巡视领地。“比预想的快。看来那点‘星髓’残火,比我想象的…更顽强。”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白瓷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微响。
苏文的心瞬间提起!巨大的警惕和残留的恐惧让她身体微微绷紧。星辰戒那点温暖的白光似乎也感应到了威胁,搏动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丝。
陈青瓷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紧张,端起瓷碗,用一只同样白瓷的小勺,轻轻搅动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袅袅热气升腾,模糊了她冷峭的侧脸线条。
“放心,” 她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声音平淡无波,“他现在死不了。周凛的人24小时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陆庭深的手伸不到这里。” 她将勺子递到苏文唇边,动作不容拒绝,“喝了。安神,固本,顺便…安抚一下你脑子里那些受过惊吓的‘小虫子’。”
药汁散发着浓重的中药味,带着一丝奇异的清苦。苏文看着近在咫尺的勺子,看着陈青瓷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巨大的抗拒感让她喉咙发紧。她不想喝!她不相信这个女人!
“不喝?” 陈青瓷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勺子稳稳地停在苏文唇前寸许,“也行。反正‘星髓’的残火在你体内,一时半会儿也灭不了。不过…” 她的目光转向隔壁病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他脑部的血块还没完全吸收,神经修复也才刚开始。一点点外界的刺激,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比如…让他听到点不该听的动静?或者…让他‘感觉’到,你正在抗拒治疗?”
苏文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看向隔壁病房里王明杰沉睡的脸!他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脆弱…
“你…” 苏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屈辱和愤怒的颤抖。
陈青瓷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掌控一切的冰冷。那递到唇边的药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苏文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看着王明杰沉睡的侧脸,看着他平稳起伏的胸膛…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沉的守护意志,如同冰火两重天,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
最终,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
苦涩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清凉感,瞬间抚平了咽喉撕裂的闷痛。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食道蔓延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连带着脑中那些被冰封又被冲击过的区域,都传来一种被安抚的舒适感。星辰戒那点温暖的白光似乎也平静了些许,柔和地搏动着。
陈青瓷一勺一勺,耐心而冰冷地喂着,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首到碗底见空,她才放下碗勺,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极其仔细地擦拭了一下苏文沾着药汁的唇角。
“这才乖。”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赞许,如同奖励一只听话的宠物。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前,背对着苏文,目光再次投向隔壁沉睡的王明杰。
“三天。” 陈青瓷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宣判,“三天后,我会取走戒指。还有你脑子里那些‘小虫子’的深层活性样本。” 她微微侧头,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无机质般的光芒,“这三天,是你最后的机会。好好看看他,好好…记住他现在的样子。”
她的话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苏文刚刚复苏的心脏。取走戒指?取走…虫子?那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
陈青瓷不再停留,优雅地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开门离开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苏文裹着纱布的左手上,那点透过纱布的、温暖纯净的星白色微光,在她深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点燃了两簇冰冷的、贪婪的火焰。
“珍惜时间吧,小可怜。” 门轻轻合拢,留下她冰冷的话语在温暖的病房里回荡,“余烬…终会熄灭。”
温暖的阳光洒满病房。苏文在柔软的枕头里,口中残留着药汁的苦涩和一丝奇异的清凉。隔壁病房里,王明杰依旧在沉睡,呼吸平稳悠长,仿佛隔绝了所有的风暴。
星辰戒指根深处,那点温暖的星白光点,在药力的安抚和陈青瓷冰冷威胁的刺激下,依旧柔和地搏动着,如同黑暗中永不放弃的…余烬微光。她伸出那只裹着纱布的手,指尖隔着冰凉的玻璃,极其轻微地、颤抖着,触碰着玻璃上倒映出的、隔壁病房里那个沉睡的身影的轮廓。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洁白的纱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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