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米色墙壁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栅。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平稳的“嘀嗒”,如同生命稳健的鼓点。苏文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左手隔着冰凉的玻璃,指尖微微颤抖,描摹着玻璃另一侧那个沉睡身影的轮廓。三天。陈青瓷留下的冰冷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冰锥,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无形的压迫。指根处,纱布下那点温暖的星白光点,随着她目光的流连和心绪的翻涌,柔和地搏动着,如同黑暗中倔强的萤火。
她不敢闭眼。怕一闭眼,这偷来的时光就从指缝溜走,怕再睁开时,眼前只剩下冰冷的仪器和空荡的病床。她贪婪地汲取着王明杰胸膛每一次平稳的起伏,汲取着他脸上那丝褪去死灰后、属于活人的微弱血色。星辰戒的暖流在她体内无声流淌,抚平着咽喉的闷痛,也滋养着那份深埋心底、几乎被绝望碾碎的微小希冀——也许,也许陈青瓷只是恐吓?也许三天后,戒指和虫子还在,而他…会醒来?
就在这时——
玻璃墙另一侧,王明杰搭在雪白被单外、那只缠着绷带、打着点滴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抽搐!是食指的指尖,极其缓慢、却异常清晰地…向内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昏迷的深渊里,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苏文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呼吸瞬间停滞!她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眼睛死死盯在那根手指上!
又一下!
中指也极其轻微地、却异常坚定地…跟着蜷缩了一下!带动着整个手掌,极其微弱地…向掌心收拢!
不是幻觉!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冲破冰封的恐惧,首冲苏文头顶!她几乎要从床上弹起!喉咙里压抑着狂喜的呜咽,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
“明杰…明杰…” 她无声地呼唤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舍不得移开分毫。
仿佛回应她灵魂深处的呼唤——
病床上,王明杰浓密的睫毛,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立刻睁开。眼睑沉重得如同挂着铅块,缝隙里露出的眼珠混沌、失焦,在柔和的灯光下茫然地转动着,仿佛刚从最深的黑暗地狱里挣扎出来,无法理解眼前的光明。
“嘀嗒…嘀嗒…” 监护仪平稳的跳动声似乎成了唯一真实的坐标。
他的目光毫无目的地逡巡着,掠过惨白的天花板,掠过冰冷的仪器轮廓…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移向了那面巨大的、透明的玻璃墙!
移向了…玻璃墙后,那个泪流满面、正用尽全身力气向他伸出手指、隔着玻璃徒劳描摹他轮廓的身影!
西目,隔着冰冷的玻璃和温暖的阳光,终于…真正地、跨越了生死的鸿沟,交汇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明杰混沌的瞳孔里,那茫然失焦的迷雾如同被阳光刺破的晨霭,一点一点…艰难地凝聚、沉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灵魂灼穿的…巨大痛楚和无法言喻的眷恋!
他灰白干裂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只有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一滴浑浊的、混合着生理盐水和血丝的泪,极其缓慢地,顺着他深陷的眼角滑落,洇湿了鬓角的绷带。
那无声的泪,比任何嘶吼都更猛烈地撞碎了苏文的心防!巨大的悲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无法抑制,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左手猛地抬起,不再隔着玻璃描摹,而是用裹着纱布的掌心,死死地、用力地按在了冰凉的玻璃墙面上!仿佛这样,就能穿透这层阻隔,触碰到他冰冷的指尖!
“明杰——!” 这声泣血的呼唤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带着撕裂的剧痛和巨大的宣泄,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地回荡!声音嘶哑破碎,却蕴含着足以撼动灵魂的力量!
嗡!
就在她手掌贴上玻璃、声音喊出的瞬间!
星辰戒指根深处,那点温暖的星白光点仿佛被这巨大的情感洪流彻底点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炽烈的光芒!白光穿透了洁白的纱布,瞬间将她的整个手掌映照得如同内部点燃了星辰!一股温暖、浩瀚、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能量脉冲,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她紧贴玻璃的手掌,狠狠撞向那冰冷的屏障!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苏文掌心按压的那块厚重的钢化玻璃墙面上,以她的手掌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白色裂痕!
更令人惊骇的是!
隔壁病房里,王明杰胸前连接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贴片,在同一瞬间,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星白色光芒!那光芒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病房的灯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能量涟漪以他胸口为中心,瞬间扩散!
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警报长鸣!屏幕上,那条原本平稳的绿色生命线如同失控的火箭,瞬间飙升至难以想象的峰值!心率数字疯狂跳动!120!150!180!血压监测数值同时爆表!
“怎么回事?!能量过载?!” 观察室内的监控设备瞬间红灯狂闪!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楼层!周凛惊怒的咆哮声和医护人员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拦住她!她在引动星髓暴走!” 陈青瓷冰冷而尖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她不知何时己幽灵般出现在苏文病房门口!烟灰色丝绒长袍下摆翻飞,琥珀色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狂怒和一种被触犯禁忌的杀意!指尖那枚帝王绿翡翠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的翠绿光芒!她猛地抬手,一股沉凝、霸道、带着绝对压制意志的“凝神引”能量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罩向苏文和她那只散发着星白光焰的手!
然而,就在陈青瓷的能量巨网即将笼罩苏文的刹那——
“呃——!”
王明杰躺在病床上,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被撕裂灵魂般的闷哼!他那只刚刚能动的手指,猛地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单!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暴突!混沌的瞳孔因巨大的痛楚而瞬间收缩!一股不属于他自身的、狂暴而混乱的记忆碎片——矿井的黑暗窒息、后背撕裂的剧痛、星辰戒濒死的蓝光、还有…还有苏文在雨夜泥泞中拖拽他时绝望的嘶吼…如同失控的洪水,狠狠冲入他刚刚复苏、脆弱不堪的意识!
“不——!” 他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破碎的音节,身体因这内外交加的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刚刚稳定的生命体征瞬间狂乱!警报声凄厉得如同丧钟!
陈青瓷的“凝神引”巨网被王明杰意识风暴引发的能量乱流狠狠一撞!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迟滞!
苏文掌心下,那块布满裂痕的钢化玻璃,在星辰戒爆发的星白光芒和她不顾一切的意志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
整块厚重的玻璃墙面,以苏文的手掌为中心,如同被巨锤砸中的冰面,瞬间化为无数尖啸的、闪烁着星白光芒的碎片,如同狂暴的星辰风暴,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朝着病房内外…轰然炸裂喷溅!
“小心——!”
周凛的怒吼和陈青瓷的厉喝同时响起!
时间仿佛被拉长。
飞溅的玻璃碎片如同慢镜头般在阳光中旋转、折射着刺目的光芒。苏文的手掌依旧按在原本玻璃的位置,掌心被锋利的碎片边缘割破,鲜血混合着星白的光芒汩汩涌出,染红了洁白的纱布,也染红了纷飞的玻璃碎屑。她浑然不觉,目光穿透破碎的屏障,死死盯在隔壁病床上那个因剧痛而痉挛的身影上。
巨大的空洞出现在两间病房之间。温暖的阳光、消毒水的气息、心电监护凄厉的警报、王明杰痛苦的闷哼…所有声音和气息瞬间混杂在一起,再无阻隔。
星辰戒的光芒在玻璃爆裂的冲击和鲜血的刺激下,缓缓收敛,只留下纱布缝隙里一点微弱却执着的星白余烬,和她掌心不断滴落的、混合着星光的温热鲜血。
苏文踉跄着,赤脚踩过满地冰冷的玻璃碎屑,不顾脚底被割裂的剧痛,一步一步,如同跋涉过千山万水,走向那张病床。
走向那个在剧痛风暴中,依旧挣扎着、向她方向艰难抬起那只缠满绷带的手的身影。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鲜血滴落。巨大的空洞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绝望的哀鸣,和陈青瓷在玻璃风暴边缘、因震惊和狂怒而变得无比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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