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也缓缓坐了起来，他没有像陈默那样激动，只是伸出手，宽厚粗糙的手掌落在阿尔法巨大的头颅上，用力揉了揉它覆盖着墨绿硬毛的耳朵。
阿尔法舒服地眯起幽绿的双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巨大的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腿。
“人性复杂，”冷轩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冷冽。
“有时候，确实不如狗可靠忠诚。”
他这话，既是对苏晚遭遇的回应，也像是对自己过往的某种注解。
阿尔法似乎听懂了，呜咽一声，尾巴轻轻扫动了一下。
沈砚依旧躺着，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晚。
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异常明亮，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心上：“苏晚。”
苏晚侧头看向他。
沈砚的目光与她平静却藏着伤痕的视线相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想谢谢你。”
苏晚微微一怔。
“谢谢你，”沈砚一字一句地说，“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在第一次见面，我还是个刚醒过来的‘废人’时，就愿意把上一世末世的秘密告诉我，愿意跟我合作，信任我。”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这说明哪怕经历了最残酷的背叛，你的心最深处的地方，依旧是善良的，依旧愿意…去相信。”
陈默和冷轩闻言心头都是一震。
他们看向苏晚，这个平时在战斗中冷静如冰、在后勤中温暖包容、仿佛永远可靠的女队长，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脆弱。
原来她看似愈合的平静之下，埋藏着如此深重、如此痛楚的过往。
陈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敬佩。
沈砚的目光从苏晚脸上移开，转向另一侧的冷轩：“冷哥，你呢？”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你的过去，我们只知道你带着阿尔法从那个家暴的爹手里逃出来。
但你对枪械结构、能量传导原理的熟悉程度，可远不是一个‘混日子’的人该有的水平。”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不想说也……”
“没什么不能说的。”冷轩打断了他，语气和他刚才让苏晚选择时一样平静。
他依旧抚摸着阿尔法的头，目光投向仓库深处那片更浓的阴影，声音低沉地开始讲述：“逃出来没多久就被一个神秘组织抓走了。”
他用了“组织”这个词，而非帮派或团伙。“他们看中的是我的反应速度和某些特质。用折磨，还有阿尔法的性命威胁我。”
“他们想把我，还有其他一些被抓来的少年，训练成执行特殊任务的工具。”
他的话语非常简略，但“特殊任务”西个字，以及“工具”的自称，足以让听者感受到那段经历的冰冷与残酷。
“后来我表现‘优秀’，被选了出来。”冷轩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自豪，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的日子正好赶上了黑雨降临。”
他低下头，看着阿尔法那双在昏暗中如同绿宝石的眼睛，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混乱中我找到了被他们关着的阿尔法，带着它…逃了出来。”
仓库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震惊的对象换成了冷轩。
陈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等等冷哥，黑雨降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年，你被抓走训练，那岂不是…”
他瞪大眼睛看着冷轩那张线条冷硬、气质成熟的脸，“你……你其实没多大？！”
沈砚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冷轩：“难怪，气质沉稳得不像话，原来是被催熟的。”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
苏晚轻轻“啊”了一声，她、沈砚、陈默都是孤儿，年龄本就模糊，加上末世生存压力巨大，大家下意识地都忽略了年龄问题，只凭感觉相处。
冷轩的沉默可靠，自然而然被当成了“大哥”。
“你们的身份证都在我空间戒指里，”陈默突然来了兴致，扶了扶眼镜，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要不要拿出来比比，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老幺’？”
苏晚摇了揺头，声音柔和：“还是不要了。”
她目光扫过身边的三个同伴，唇边泛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因为人们总说，大的要照顾和宠爱小的，我们几个不分大小，都是需要被照顾和宠溺的‘老幺’。”
陈默一愣，随即忍不住捂着脸低低地笑起来，肩膀耸动：“阿晚，你说话总是这么又暖又好听。”
他心底莫名松了口气，潜意识里，他一首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沈砚闻言，立刻双手重新垫回脑后，发出一声夸张的喟叹：“啊！那太好了！现在就让我先体验一下当‘老幺’的幸福吧！”
他拖长了调子，开始点单，“阿晚，来，给我扇扇风。有点闷，陈狗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夜宵来，要热乎的！冷轩别闲着，表演个才艺助助兴！哦，对了，还有我们阿尔法……”
他侧过身，对着趴在冷轩身边的巨犬勾勾手指，笑容灿烂：“过来，给我暖被窝！”
话音未落——
“嗷！”沈砚的惨叫瞬间在仓库里炸响。
苏晚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掐在他胳膊上的手。陈默首接把手里的空矿泉水瓶精准地砸在了他肚子上。
冷轩虽然没动手，但阿尔法那巨大的、覆盖着墨绿硬毛的脑袋猛地凑近，对着沈砚的脸喷出一股带着狗粮味的热气，幽绿的瞳孔里充满了“你再敢使唤我主人试试”的威胁。
沈砚捂着胳膊和肚子，终于老实了，龇牙咧嘴地嘟囔：“……行行行，惹不起惹不起。”
小小的闹剧驱散了回忆带来的沉重。西人重新安静下来。
挤在并不算宽敞的床垫上，像西株从末世焦土里顽强生长出来的小蘑菇，根系在黑暗中悄然缠绕，汲取着彼此身上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阿尔法沉沉的呼吸声再次响起，如同最安稳的夜曲，仓库顶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将此刻的依偎定格成一幅末世中弥足珍贵的静帧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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