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血,粘稠滚烫,带着铁锈的腥甜。
苏晚在剧痛中向下坠落,视野里是扭曲腐烂的腐烂面孔和伸出的枯爪。
她背后残留着那个怀抱最后的温热,紧接着便是刺入骨髓的冰冷——最信任的刀刃,穿透了她薄弱的防御,狠狠捅进了她的腰侧。
力量随着鲜血疯狂流逝,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那张脸,就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向下方汹涌的、散发着恶臭的尸潮。
丑陋的、流着涎水的嘴在她视野里放大,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晚!”
“苏晚!醒醒!”
一声声呼唤,穿透了噩梦的粘稠血腥,像冰冷的针,刺破黑暗。那声音温柔里带着急切,一声比一声清晰。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扼紧,几乎窒息。
视线聚焦。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双眼睛。
很近。就在咫尺之间。
眼窝深邃,睫毛浓密得不像话,此刻微微垂着,带着一种全然的专注。瞳仁是极深的琥珀色,像沉淀了时光的蜜蜡,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惊魂未定、略显苍白的脸。
那里面没有梦魇里的狰狞贪婪,只有纯粹的担忧,像沉静的湖,试图包容她所有的惊涛骇浪。
窗外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他优越的眉骨和鼻梁,投下小片阴影,让这双眼睛在昏暗里也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是沈砚。
苏晚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但梦魇带来的冰冷和腰侧残留的幻痛,依旧让她身体微微发僵,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沈砚见她醒来,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他蹲在沙发旁,保持着平视的高度,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的平稳:“做噩梦了?”
苏晚没回答,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按住梦中被刺穿的腰侧位置,指尖冰凉。
沈砚的目光扫过她的小动作,眸色深了深。他没有追问那个梦魇,只是用更轻、却更清晰的声音告诉她:“外面的雨……是黑色的。”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所有淋到雨的人……”沈砚的声音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皮肤开始发灰、溃烂,失去神智……变成……只会撕咬的怪物。”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末世……降临了。”
恐惧,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恐惧,瞬间缠紧了苏晚的心脏!比梦中的背叛更真实、更庞大、更无处可逃!前世地狱的景象与窗外沈砚描述的现实轰然重叠!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薄毯,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不再是记忆里熟悉的繁华夜景。
天空如同被泼翻了墨汁,浓稠的、不祥的黑雨倾盆而下,连接着天与地。霓虹灯管在雨幕中扭曲闪烁,投射出诡异破碎的光斑。街道上,是人间炼狱!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正痛苦地抓挠着自己迅速腐烂流脓的脸颊,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猛地扑向旁边尖叫奔逃的女人。
街角那家永远散发着香气的饺子店,蒸腾的白汽此刻混着猩红的血雾,刚出锅的饺子滚落在地,沾满了粘稠的污血和泥泞。
隔壁精致的花店橱窗碎裂,娇艳的玫瑰和百合散落一地,被践踏、被污血浸透,花泥里甚至混着一截属于店主的、带着婚戒的断指。
远处,刺耳的刹车声、撞击声、玻璃碎裂声、凄厉的惨嚎、野兽般的嘶吼……汇成一首绝望的末日交响曲!
繁华、烟火气、秩序……在短短时间内,被这肮脏的黑雨彻底冲刷、溶解、扭曲成了最原始的杀戮场!
苏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尖死死抠着冰凉的玻璃,指节泛白。前世的冰冷和背叛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汹涌袭来。
一只手,带着温热的力道,轻轻搭在了她紧绷的肩膀上。
沈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安定感,他递过来一杯温水,看着她依旧苍白的侧脸,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地狱般的景象,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轻松。
“啧,”他轻轻咂了下嘴,语气带着点不合时宜的调侃,试图驱散那几乎凝固的恐惧。
“我刚才……像不像那个吻醒睡美人的王子?”
苏晚身体一僵,侧过头看他。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刻意的、略显夸张的期待,眼神却清澈坦荡,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地告诉她:别怕,我在。
沈砚说完,还真就微微低下头,作势凑到她面前!
那瞬间,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流,同时击中了苏晚紧绷的神经,几乎是身体快过思维,她猛地抬手,掌心精准无误地、结结实实地捂住了沈砚凑过来的嘴!
掌心传来他温热柔软的唇瓣触感,还有他呼出的、带着点可乐清甜气息的呼吸。
苏晚看着他近在咫尺、因为被捂住嘴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深邃眼睛,紧绷的唇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沈砚,”她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还有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你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沈砚的眉眼瞬间弯了起来,笑意从琥珀色的眼底漾开,像落入了星子。他配合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含糊地“唔唔”两声,表示遵命。
温热撤离。沈砚笑着首起身,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行,遵命,苏老板,我去看看陈默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转身走向里间,将空间留给她整理翻涌的情绪。
苏晚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唇上的温热。她深吸一口气,再看向窗外那片疯狂的黑雨地狱时,眼底的惊悸和冰冷,似乎被那一点笨拙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
片刻后,通往地下车库的安全通道门打开。
沈砚撑开一把纯黑的大伞,伞骨结实,伞面厚重,几乎不透光。
他侧身让开,苏晚也撑开了同样一把黑伞。陈默紧跟在后,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应急包,脸色凝重,也撑开了黑伞。
三把巨大的纯黑雨伞,如同三片移动的、拒绝污染的孤岛,瞬间隔绝了倾泻而下的污浊黑雨。雨水砸在厚重的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三人并肩,步调沉稳地踏入车库外的末日雨幕。
光线昏暗,黑雨如瀑,伞下自成一方狭小天地。
沈砚走在最前,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如同劈开混沌的礁石。
苏晚在他身侧半步,身姿挺拔,握着伞柄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腕在黑伞的衬托下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可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冷冽如冰封的刀锋。
陈默紧随其后,身形紧绷,金丝眼镜后的双眼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雨幕中晃动的、扭曲的黑影和远处传来的嘶吼,像一头沉默而忠诚的护卫兽。
他们走过曾经烟火缭绕的街巷,路边一家被砸破的甜品店,精致的蛋糕散落在污水中,奶油混着暗红的血污,一只腐烂的手搭在碎裂的玻璃橱窗上。
霓虹招牌“人间烟火”西个字,在雨水中短路,闪烁着诡异的光,照亮下方几具纠缠撕咬的躯体。
三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黑伞隔绝了雨水,也隔绝了周遭的疯狂与绝望。
伞面边缘流下的雨水,如同黑色的珠帘。他们的身影在空寂混乱的街道上沉默穿行,步伐一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和目的性。
伞是盾,人是刃。
三把黑伞,三道沉默的身影,在这片被黑雨腐蚀、被血腥浸透的糜烂地狱中,劈开一条笔首向前的路。
像三把出鞘的、沾着雨水的黑色利刃,锋芒内敛,却透着斩断一切阻碍的孤绝与凛冽。脚下溅起的污浊水花,混着碎裂的花瓣和粘稠的血迹,被他们沉稳的脚步毫不留情地碾过。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也是他们亲手囤积的、名为“方舟”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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