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的闪光灯还在视网膜上跳着残像,谢淮的西装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他攥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孙律师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李叔的录音和酒店监控比对过了,叶川团队买通前台调阅您近三年的就诊记录,连心理诊所的垃圾都雇人翻过——证据链完整,明天就能递起诉状。"
玻璃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谢淮望着楼下如蝼蚁般的车流,喉结动了动:"申请禁止令。"他声音低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我要他们现在就闭嘴。"
"明白。"孙律师顿了顿,"需要我现在过来?"
"不用。"谢淮按下挂断键,指腹无意识着西装内袋——那里躺着重新打制的银镯,刻着"光会找到光"的字样硌得皮肤发烫。
他想起发布会后台宋暖踮脚替他理领带时说的话:"这次不是反击,是清算。"
门被叩响时,谢淮正把碎发揉得。
赵叔佝偻着背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指节因用力泛白:"少爷,我今早收拾老管家的遗物......"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您看这个。"
牛皮纸窸窣作响,一盘黑色磁带掉在红木茶几上。
谢淮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磁带外壳时,赵叔的手突然抖了抖:"十年前,叶川常来老宅找老爷。
有回我给书房送茶,听见叶川说'制造精神失常的假象不难,只要......'我偷摸装了录音器。"老人喉头滚动,"后来老爷说要销毁所有旧物,我藏在佛龛后面了。"
谢淮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扯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垫在膝盖,像捧易碎的瓷器般把磁带塞进老式播放器。
电流杂音里,先传来谢父不耐烦的咳嗽:"小淮那性子,迟早被董事会架空。"
"董事长放心。"叶川的声音比现在青涩些,却一样带着刺,"我让人在他常去的心理诊所安了线人,每月往他药里掺半片镇静剂——半年后体检报告上的'双向情感障碍',够他在股东大会上被当成疯狗撵。"
"咔"的一声,播放器被拍得剧烈震动。
谢淮的指节抵着桌沿,骨节泛白如冻住的冰柱。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磁带摩擦声,想起十六岁那年在董事会上突然眩晕,想起三年前体检报告上那行刺目的诊断,想起叶川在发布会台下的嘴角。
"赵叔。"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这盘磁带,明天和起诉状一起递上去。"
赵叔抹了把眼角:"我这就去拷贝。"老人转身时,谢淮看见他后颈的老年斑在灯光下泛着淡青——那是当年替他挡醉酒父亲的皮带留下的旧伤。
下午三点,沈教授的皮鞋声在走廊里敲出规律的节奏。
宋暖站在会客室门口,看着谢淮从沙发上站起来,西装裤线笔挺得像刀裁,却在触到教授伸出的手时,指尖微微蜷缩。
"小谢。"沈教授把公文包放在桌上,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听说你最近在学绘画?"
谢淮顿了顿:"宋暖说,色彩能帮我记起开心的事。"他侧头看向宋暖,眼底的冰碴子化了些,"上周画了株向日葵,她说像太阳掉进调色盘。"
宋暖站在窗边,阳光穿过她发梢在地毯上投下金斑。
她看着谢淮耳尖慢慢泛红,看着他回答量表问题时不再机械背诵标准答案,看着沈教授在评估表上写下最后一行字。
"谢先生的心理状态稳定。"教授推了推眼镜,把报告递给谢淮,"你的SCL-90总分128,低于临床分界值;共情能力测试得分92,属于高度共情者。"他转向宋暖,笑出满脸皱纹,"宋医生的治疗方案很有创意。"
谢淮的手指捏着报告边缘,指腹蹭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那行字。
宋暖凑过去,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她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你看,你比他们都正常。"
"正常?"谢淮突然低笑,喉结在领口里滚动,"我偏执,记仇,占有欲强到想把你锁在玻璃罩里。"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的黑玉,"但沈教授说,这些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不是病。"
宋暖伸手替他理了理的碎发:"是人性。"
傍晚的集团会议室飘着冷咖啡的苦香。
谢淮坐在长桌主位,面前摊开的会议记录上写着"谢家心理干预机制"。
二伯把保温杯重重一放:"胡闹!
谢家的事轮得到外人指手画脚?"
"二伯。"谢淮的笔尖敲了敲"定期心理辅导"那栏,"三年前堂哥投资失败后酗酒,您说'男人哪有不借酒消愁的';去年堂妹产后抑郁自残,您说'矫情'。"他抬眼扫过满桌阴沉着的脸,"现在我告诉你们,这些不是矫情,是病。"
"包括我父亲。"他补了一句,声音轻却像钉子钉进木头,"谁都不能例外。"
会议结束时,夕阳把谢淮的影子拉得老长。
宋暖抱着笔记本站在门口,看见他揉着太阳穴笑:"二伯走的时候摔门,门框上的青花瓷摆件差点掉下来。"
"你赢了。"宋暖把温热的姜茶塞进他手里,"刚才你说'心理问题和感冒一样需要治疗'时,三婶的眼睛亮了。"
谢淮低头抿了口茶,甜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他望着宋暖发顶的呆毛,突然说:"今晚去我那?"不等回答又补充,"张奶奶熬了南瓜粥,说你上次喝了半碗就被我拉去看展,念叨好几天。"
夜色漫上来时,两人窝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
谢淮的下巴抵着宋暖发顶,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小时候我总以为,只有成为最强的人,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他的手指无意识绞着宋暖的发尾,"所以拼了命学商战,学怎么在董事会上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现在呢?"宋暖仰起脸,鼻尖几乎碰着他下巴。
谢淮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现在我知道,我不需要强了。"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睫毛上的雪,"因为我不孤单。"
宋暖突然坐首身子,从包里抽出笔记本:"我想写本书。"她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关于创伤与爱,以我们为研究对象。"她握住谢淮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们不是病人,是幸存者。"
谢淮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小伤疤——那是高中时为他挡校园霸凌留下的。
他轻笑出声:"那你要写清楚,是谁先救了谁。"
"是我先被你抓住。"宋暖歪头,"但你先放不下的。"
夜风掀起沙发上的毛毯,远处传来便利店的叮咚声。
谢淮把宋暖往怀里拢了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表:"十点半了,张奶奶熬的粥该好了。"
"等等。"宋暖拽住他袖子,"你书房那本旧账本......"
"怎么?"
"没什么。"她眨眨眼,"今晚你翻到第几页了?"
谢淮望着她促狭的眼神,喉结动了动。
等宋暖端着粥进厨房时,他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
檀木书桌上,那本封皮泛黄的旧账本静静躺着,最上面一页的字迹被台灯照得清晰——是谢父的笔记,写着"心理诊所账户:每月支出五万"。
谢淮的手指悬在纸页上方,像触到了某种即将裂开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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