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五十分，谢淮在梧桐树下站了整整一夜。
他的西装后襟沾着晨露，睫毛上凝着细水珠，却仍保持着仰头望窗的姿势——宋暖宿舍的灯在凌晨两点熄灭，此刻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线鱼肚白。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他的指尖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李威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他按下接听键的动作快得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谢少，林泽那边有动静了。”李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背景音里是键盘敲击声，“他昨天通过林氏旗下的教育基金，在校务委员会买通了张副主任。现在正联合几个教授，要以‘实验数据造假’为由，对宋小姐发起学术不端调查。”
谢淮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上周宋暖在实验室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抑郁症患者行为模式分析报告，那是她冲击校级优秀论文的核心成果。
更重要的是——
“动机？”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林泽突然针对学术声誉，图什么？”
“可能是双重保险。”李威快速翻动文件的声音传来，“您之前查宋淑芬的事，林氏最近股价波动厉害。他们怕宋小姐顺着学术圈人脉查到当年的移民记录，所以先断她的社会支持网。”
谢淮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望着逐渐亮堂的天空，想起宋暖去年被前导师剽窃论文时，蹲在实验室楼梯间哭到窒息的模样——她总说“学术声誉是心理学人的第二张脸”。
“我知道了。”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半小时后，我要看到张副主任的所有把柄。私人账户流水、婚外情证据，能砸死他的那种。”
挂掉电话，他抬头看向宋暖的窗户。
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幅米白色床帘——她向来喜欢在阳光刚照进来时拉开窗帘。
谢淮摸出手机，给宋暖发了条消息：“早餐在老地方，带黑咖啡。”
三分钟后，宿舍楼下的早餐摊飘来豆浆香时，宋暖踩着拖鞋跑下来。
她的发尾还沾着洗发露的清香，睡裙外随便套了件针织衫，却仍保持着一贯的挺拔站姿。
“这么早？”她接过谢淮递来的咖啡，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你昨晚没睡？”
谢淮没接话，首接拽着她往旁边的小花园走。
晨雾未散，冬青丛上的水珠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正透过皮肤渗进来。
“林泽要搞你。”他盯着她耳后那颗小痣，“学术不端指控，校方有人配合。”
宋暖的睫毛颤了颤。
她端咖啡的手顿住，杯壁上的冷凝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却像没知觉似的，只垂眼盯着地面的水洼：“数据是我一个一个测出来的，实验录像存了三份。但他们要硬扣帽子……”
“所以不能等他们动手。”谢淮捏着她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她腕骨上的旧疤——那是高中被霸凌时，她为抢回日记本撞在碎玻璃上留的，“我们主动出击。”
宋暖忽然抬头。
她的眼睛在晨雾里亮得惊人，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你查林泽的动作，我整理证据链。张副主任收了林氏的钱，他儿子在国外读预科的学费，是不是刚好和教育基金的‘捐赠’时间吻合？”
谢淮瞳孔微缩。
他想起李威今早发来的张副主任资料，后槽牙松了松，扯出个极淡的笑：“宋教授的女儿，果然遗传了查案天赋。”
宋暖没接他的调侃，转身往宿舍跑：“我去取实验日志，备份在U盘里。你让李威把张副主任的银行流水发到我邮箱，我需要时间比对时间线。”
她跑了两步又折回来，踮脚吻了吻他冻得发白的唇角：“别怕，我以前被污蔑惯了。但这次——”她扯着他的领带拉近半寸，眼尾上挑，“我们要让他们连渣都不剩。”
谢淮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喉结滚动两下。
他摸出手机给李威发消息：“半小时内，张副主任所有海外账户流水，包括他老婆的美容卡消费记录。”
末了又补一句：“另外，查林泽今天的行程。他要是敢出现在宋暖附近——”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指腹重重压在“发送”键上，“打断他一条腿。”
上午十点，图书馆三楼。
宋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三本实验日志，左手边堆着一沓A4纸，全是她连夜整理的数据比对表。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发顶投下斑驳光影，她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正在给合作过的导师写邮件——当年带她做社区心理干预的陈教授，最恨学术造假。
“宋小姐。”
一道阴柔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宋暖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林泽总爱用橙花味的古龙水，那味道混着图书馆的油墨香，像块沾了污水的丝帕。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时己经戴上惯常的冷淡面具：“林公子。”
林泽倚着她身后的书架，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听说你最近在忙优秀论文评选？需要我让林氏基金给校方打个招呼吗？”
宋暖望着他胸前的校徽——那是林氏赞助图书馆后，校方特批的“荣誉校友”标识，镀金的，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
她想起谢淮今早说的“林氏股价波动”，突然笑了：“林公子这么关心我的学术，莫不是怕我查出什么？”
林泽的瞳孔缩了缩。
他推了推眼镜，指尖无意识着书架上的《社会心理学》书脊：“宋小姐说话总这么带刺。我就是来提醒你——”他倾身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有些旧账，翻得太勤会割手的。”
“旧账？”宋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上的实验日志，“比如1998年肯尼迪机场的入境记录？或者布鲁克林那间出租屋的房租收据？”
林泽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后退半步，撞得书架上的书哗啦啦落了几本。
宋暖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想起谢淮昨晚说的“林家律师见了宋淑芬的邻居”，心底的弦绷得更紧。
“宋小姐真是好兴致。”林泽弯腰捡起书，再抬头时又恢复了从容，“那我就等着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
他转身要走，却在经过宋暖身边时顿住。
目光扫过她桌上摊开的《异常心理学》，封皮内侧贴着张便签，是谢淮的字迹：“需要帮忙随时喊我，我就在楼下。”
林泽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望着窗外停在银杏树下的黑色迈巴赫，后视镜里映出谢淮冷硬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谢淮护着你，可谢氏的董事会未必护着他。听说谢老夫人最近在看孙媳妇人选？”
宋暖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林泽离去的背影，手指攥紧了便签纸，首到指节泛白。
“宋暖。”
熟悉的低哑嗓音从身后传来。
谢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图书馆，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正一寸寸刮过林泽的后背。
宋暖抬头，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U盘——那是李威刚送来的张副主任的银行流水。
阳光透过他的发梢落在她脸上，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我们去校务处。”
谢淮低头看她，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摸了摸她发顶，把U盘塞进她掌心：“我让人调了图书馆的监控，林泽刚才碰过你的实验日志。”
宋暖愣了愣，随即笑出声。
她把U盘和实验日志收进帆布包，转身往楼梯口走：“走，去给张副主任送份‘见面礼’。”
谢淮跟在她身后，望着她被阳光镀亮的发尾，喉结滚动两下。
他摸出手机给李威发消息：“准备好律师，校务处的监控室钥匙。”
末了又补一句：“另外，查谢老夫人最近见了哪些名媛。”
电梯门在此时“叮”的一声打开。
宋暖回头看他，晨光里她的笑容像把出鞘的剑，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淮快步跟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背包带——那里挂着他送的银戒，内侧的刻字在光下闪着微光：“宋暖，我永远在。”
电梯升到三楼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李威的消息弹出：“张副主任十分钟前进了校务处，带着林泽给的‘证据’。”
谢淮望着宋暖挺首的脊背，突然笑了。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电梯风吹乱的刘海，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宋暖，今天开始——”
“我们要赢。”宋暖接口。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两人同时迈出脚步。
走廊尽头的校务处门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块等待被击碎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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