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是在第三天早晨发现异常的。
她像往常一样给谢淮发早安消息，气泡框停在"今天早餐吃了糖油饼"，红色感叹号突然跳出来。
屏幕反光刺得她眯起眼，退出微信重新登录，再点进对话框——显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
"谢淮？"她拨语音通话，提示音机械地重复"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
茶水间的微波炉"叮"一声，张姐端着热好的牛奶经过，瞥见她发白的指尖："小宋又在等谢少消息呢？"
宋暖把手机塞进白大褂口袋，指甲掐进掌心："可能他最近忙。"
"忙也不至于失联吧？"实习生小刘凑过来，压低声音，"我今早刷到娱乐新闻，王记者发了新料——谢少昨晚在蓝调酒吧和个黑长首贴得可近了，照片里那手都快摸到人家腰了。"
微波炉的热气模糊了玻璃，宋暖盯着自己倒映在上面的影子。
上周谢淮还说要带她见孙阿姨，说要煮酒酿圆子，说"以后不许再一个人扛"，怎么眨眼就成了夜会神秘女子？
"我去复印室。"她抓起病历夹往外走，经过公告栏时脚步顿住——王记者的公众号推文被打印出来贴在最显眼处，标题用红笔圈着："谢氏太子爷十年追妻是戏？
知情人士曝深夜密会新欢"。
照片里谢淮侧着身，穿深灰西装，旁边女子长发垂肩，两人中间隔着半杯酒的距离，却被剪辑成几乎贴在一起的角度。
她认得那套西装，是上周发布会他穿的那身，那天结束后他们还在地下车库被拍了牵手照。
"听说宋小姐只是备选。"
"谢氏需要联姻对象，林氏千金最近不是总往集团跑？"
复印室门没关严，两个护士的声音漏出来。
宋暖的病历夹"啪"地掉在地上，纸页散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指尖碰到一张谢淮和林氏千金的合影——不知谁从财经新闻里截的图，配文是"谢氏林氏或将达成战略合作"。
"小宋？"孙阿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暖融融的藕汤香。
老人弯腰帮她捡病历，布满皱纹的手在碰到那张合影时顿了顿，"这汤我煨了俩钟头，你尝尝？"
宋暖跟着她去值班室。
瓷碗里浮着粉藕片，热气熏得她眼眶发酸。
孙阿姨把调羹塞进她手里："上回你说谢小子总跟着你，我还琢磨这孩子总算开窍了。"老人叹气，"可要是真心疼你，怎么舍得看你被人戳脊梁骨？"
调羹沉进汤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宋暖想起谢淮眼尾的细纹，想起他说"怕你嫌我烦"时的语气，想起地下车库里他把她往怀里带的力度——那些温度不该是假的。
"阿姨，"她吸了吸鼻子，"能借您手机用用吗？"
孙阿姨把老人机递过去。
宋暖拨谢淮的私人号码，通了三声被挂断；再拨吴秘书的电话，提示音变成"您所拨打的用户己停机"。
她捏着手机的手在抖，突然想起三天前谢淮接老宅消息时的皱眉——或许不是没事，是有事瞒她。
"小宋？"护士长探头进来，"李教授找你，说有紧急病例。"
宋暖把手机还给孙阿姨，转身时撞翻了藕汤碗。
褐色的汤汁溅在那张合影上，模糊了谢淮的眉眼。
她蹲下去擦地，眼泪砸在瓷砖上，和汤渍混在一起。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旧办公楼里，谢淮正把最后一份监控录像拷贝进加密硬盘。
临时指挥中心的灯光惨白，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面前堆着二十几个咖啡杯，最上面那个还飘着冷掉的奶泡。
"谢总，林泽今晚要去云顶俱乐部。"吴秘书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资料，"王记者的账号IP定位到林氏旗下服务器，爆料照片是用谢少您上周发布会的后台监控剪辑的。"
谢淮把硬盘锁进保险柜，指节抵着下巴："他急了。"
上周通稿发出去后，谢氏股价涨了5.3%，林氏的合作案在董事会卡了壳。
林泽捏碎咖啡杯的瞬间，谢淮就知道对方会反扑——但他没想到，林泽会拿宋暖当刀。
"去把云顶的监控权限调出来。"他站起身，西装褶皱里还带着昨夜的寒气，"另外，让技术部查林氏最近和心理学会的资金往来。"
吴秘书欲言又止："宋小姐那边......"
"等清理完脏东西再联系她。"谢淮打断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她太干净，我怕这些腌臜事溅到她。"
深夜的云顶俱乐部灯红酒绿。
谢淮混在侍应生里，黑色马甲下藏着微型窃听器。
林泽的包厢在顶楼，他借着送果盘的机会，把设备粘在水晶吊灯的阴影里。
转身时撞翻了托盘，冰桶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包厢里的人抬头。
"抱歉。"谢淮低头收拾，余光瞥见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是心理学会的张副会长，上个月刚主持过宋暖的实习答辩。
"张老，您看这项目......"林泽递上文件，"只要学会把年度干预项目的决赛名额给林氏合作机构，我保证您孙子的留学基金......"
冰块在地毯上融化成水，谢淮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弯腰捡起最后一片玻璃，藏在指缝里的微型摄像机录下了文件封面上"全国心理干预项目"几个字。
凌晨西点，临时指挥中心的打印机吐出一叠录音文字稿。
谢淮盯着"留学基金""决赛名额"几个关键词，拨通陆律师的电话："把这些和林氏近三年的税务漏洞一起递上去，匿名。"
窗外开始飘雪，雪花落在落地窗上，很快融成水痕。
谢淮摸出手机，屏幕上全是未接来电——宋暖的，孙阿姨的，还有七个显示"未知号码"的来电。
他点开宋暖的对话框，她的早安消息停在三天前，后面跟着两条语音：
"谢淮"
"谢淮，我在等你。"
他喉结动了动，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键盘敲击声响起，他给吴秘书发消息："联系宋暖的机构，告诉他们下周三的全国项目决赛，她必须参加。"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宋暖的新号码。
谢淮盯着屏幕上的"来电中"，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最终按下了拒接。
雪越下越大，宋暖站在机构楼下的公交站。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个未读短信："请宋暖女士于下周三上午九点到心理学会报到，参加全国心理干预项目决赛。"
风卷着雪花钻进领口，她却突然笑了。
谢淮总说要给她干净的世界，可他不知道——她早就不是当年被霸凌时只会躲在厕所哭的小女孩了。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孙阿姨发来的消息："藕汤热在锅里，你下班来喝。"
宋暖把围巾系紧，往家的方向走。
雪地上的脚印歪歪扭扭，像极了她和谢淮走过的十年。
这次，换她来走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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