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薄雾笼罩着窗外灰蒙蒙的楼群。
病房里,母亲还在沉睡,昨晚的安神药让她难得地有了一段安稳的睡眠。
林知夏却几乎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无意识地着那份沉甸甸的诊断报告,每一个冰冷的字都像刻在心上。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屏幕上闪烁着张磊的名字,她的部门领导。
林知夏的心下意识地揪紧。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才接通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张总。”
“知夏啊,”
张磊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稳。
“老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项目这边进度有点紧,想问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职场所特有的关切和催促。
林知夏沉默了两秒,喉咙有些发干,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
“张总,真的很抱歉,我妈,她生病了,情况比较复杂。医生要求尽快住院做检查和治疗。我需要请一段比较长的假。”
她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张磊在消化这个信息。
“这样啊、”
张磊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上了一丝真诚的同情。
“家人身体最重要。行,你先安心照顾你妈妈,工作这边我和其他同事先顶着。假条回来补就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知道林知夏家里的情况,语气难得的温和。
“谢谢张总,谢谢您理解。”
林知夏真心实意地道谢,领导的理解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嗯,别客气。好好照顾家人,保持联系。”
张磊说完便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林知夏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张磊的“尽管开口”很暖心,但她明白,工作和情谊是两回事,而且张磊能帮的也极其有限。她真正需要面对的是即将如山般倾倒的医疗费用。
回到病房,她翻出自己的存折和银行卡,仔细计算着所有的积蓄。
工作几年,省吃俭用,加上父母留下的微薄存款,全部加起来有不到十五万。
这在普通人眼里或许不少,但在恶性肿瘤晚期面前。
尤其是当需要靶向药、免疫治疗、昂贵的辅助药物以及各种后续疗养时,这些钱就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连涟漪都持续不了多久。
现实的压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能再等了。
巨大的资金缺口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呼吸。
颤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了“于蓁蓁”的名字上。
这是她最可能帮上忙的朋友。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于蓁蓁元气满满的声音:
“夏夏!怎么啦?回老家还想着我啦?”
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林知夏积攒了一晚的脆弱和委屈几乎决堤,她死死咬住下唇,才让声音不那么颤抖:
“蓁蓁、我……我需要帮忙。”
电话那头立刻安静下来,于蓁蓁的声音变得严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知夏简单扼要地说了母亲的病情和治疗计划,艰难地挤出那几个字:
“蓁蓁、我现在很缺钱。”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拖泥带水的询问,手机那头的于蓁蓁沉默了几秒后,果断地说:
“账号。我现在给你转。别跟我废话,阿姨看病重要。”
几乎就在挂断电话后不到三分钟,林知夏的手机就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通知:
5万元整。
看着那串数字,林知夏瞬间泪如雨下。
这笔钱对于蓁蓁来说,可能也是她省吃俭用计划买车的存款,或是准备进修的费用。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义气,在冰冷的现实里如同火把,让她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立刻回拨过去,声音哽咽:
“蓁蓁、谢谢你。”
“谢什么谢,姐妹之间说这个。”
于蓁蓁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不够再说,我想想办法。你安心照顾阿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听见没?别把自己累垮了!有任何事,记得找我!”
林知夏用力地点头,尽管对方看不到:
“嗯!我知道了。”
加上于蓁蓁的5万,她的总资金凑到了20万。
这足以应付初期的住院、检查和前期的化疗费用。
医生提过的那几种效果好但自费极高的进口靶向药,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每月的费用单是想想就让她心惊肉跳。
钱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一种更深的焦虑和无助感袭来。她靠在冰冷的墙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还有一个名字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周淮深。
他的手指几次触碰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又如同被烫着般缩回。
那份因为照片和隐瞒而产生的距离感,在此刻沉甸甸的现实面前,变得更加难以逾越。
找他开口?在他和叶姝被家族重新“撮合”的当下?
在他为了“避免麻烦”而选择向她隐瞒真相之后?
她的骄傲和那颗受伤的心,不允许她在这最艰难的时刻,以最不堪的姿态去向他求助。
那感觉不像是寻求帮助,更像是摇尾乞怜。
何况,他的世界,离这充满消毒水味和绝望气息的县城病房,太遥远了。
林知夏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按下那个号码。
————
周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繁华景象。
周淮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的几份重要文件摊开着,上面的数字却难以进入他的大脑。
他盯着窗外,眼神有些空。心里想的,是林知夏昨晚那通略显生硬的电话结束语,以及她微信上简单的“嗯,好”。
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这个念头让他有些烦躁。
叶姝的出现就像一个甩不掉的麻烦,那张该死的照片,他有预感,林知夏一定看到了。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是他爷爷的贴身秘书李叔打来的,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少爷,老爷请您下午西点务必回老宅一趟,有要事相商。”
周淮深眉头紧蹙。
老爷子很少这样急切地叫他回去,尤其是在工作时间。
首觉告诉他,这必然和叶家有关。他捏了捏眉心,一股无力感蔓延开来:“知道了,李叔。”
下午西点,周家老宅,那间象征着家族最高权威的书房内。
红木桌后,周老爷子精神矍铄,不怒自威。
手里捻着一串价值不菲的沉香手串,眼神锐利,首首落在推门进来的周淮深身上。
“爷爷。”
周淮深恭敬地叫了一声,在对面坐下。
“嗯。”
周老爷子应了一声,却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声音沉缓却极具分量。
“下午,叶家老爷子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周淮深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
“叶家那丫头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我知道你们有过去。”
周老爷子的目光带着审视。
“她这次回来,目标很明确。叶老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他家的宝贝孙女,一颗心就系在你身上。叶家现在在东南亚发展的势头很猛,国内根基也扎实,与我们周家互补性很强。”
周老爷子顿了顿,放下手串,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书房。
他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孙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淮深,一个企业想要长久不衰,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很强的经营者。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把周氏带到一个新的高度。”
周淮深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但是,”
周老爷子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在这个位置上,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家族、姻亲,这是千百年来稳固根基最有效的方式。叶姝这丫头,我不论你喜欢与否,她的家庭背景,她背后的资源实力,与你,与周氏集团,都是上佳之选。”
提到“喜欢”二字,周老爷子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资产配置: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觉得她可能,任性。这点上,比起当初的白家那位,叶姝倒是坦诚得多。白家那次,你说不喜欢,我由着你取消了。因为白家不过尔尔。”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淮深,抛出了最核心的重磅炸弹:
“但叶家,不同。叶家能给你,给周氏带来的助益,远超白家。你要清醒,娶叶姝,是对你个人发展、对周氏集团利益的最大化。这无关情爱,这是责任,是你作为周家继承人的宿命。”
书房里落针可闻,沉重的压力几乎化为实质。
沉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却无法带来丝毫宁静。
周老爷子最后那句冰冷、精于算计的“最大化”,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周淮深试图坚守的防线。
他仿佛能听到心底那道为了保护他和林知夏未来而筑起的墙,在这沉重的现实砝码和家族意志之下,正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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