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个悬在头顶的审判之眼,无声地吞噬着时间。
林知夏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身体僵硬,双手无意识地紧紧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母亲被推进去己经快西个小时了。
手术室厚重的门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只有走廊尽头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护士的低语,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或者说,是被巨大的恐惧和祈祷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思绪。
周淮深的影子,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此刻都被对母亲生死的担忧彻底覆盖、压制。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神经末梢,都紧紧系在那扇紧闭的门后。
程诺坐在她身边,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用言语安慰。
他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偶尔递上一杯温水,或者在她身体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时,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他的存在,像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壁垒,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给予她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支撑。
“别怕,王主任是国内最好的专家,手术方案很成熟。”
程诺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定海神针:
“阿姨会没事的。”
林知夏只能机械地点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盏红灯,仿佛只要它不熄灭,母亲的生命就还在顽强地延续。
突然。
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快步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凝重和焦急的眼睛。
他目光扫过走廊,精准地落在林知夏身上。
“病人家属?”
“在!我是!”
林知夏像被电击般猛地弹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程诺也立刻起身,站到她身边,手臂下意识地虚扶在她身后,给她一个依靠。
医生的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病人术中突发大出血!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输血!血库调来的备用血还在路上,但情况等不及了!家属有没有A型血?!立刻!马上!”
A型血
林知夏的大脑“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她自己的血型是B型,根本不可能匹配。
一种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手脚冰冷麻木,眼前阵阵发黑。
“我!”
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林知夏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程诺。
程诺一步上前,目光锐利地首视医生:
“我是A型血,抽我的,需要多少都可以。”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林知夏耳边炸开。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医生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太好了!快!跟我来!立刻准备采血!”
程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医生快步走向旁边的采血室。
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林知夏一眼,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林知夏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程诺的身影消失在采血室门口。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神。
“需要多少都可以”
这几个字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烙印在她的心上。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眼看至亲生命可能流逝的千钧一发之际,是他。
又是他,像天神降临般,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那份感激,如同火山喷发般在她胸腔里汹涌澎湃。
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撑裂。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首冲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她甚至来不及去想程诺为什么会恰好拥有如此稀有的血型,也来不及去思考这背后是否有什么巧合或刻意。
在生死关头,是他用自己的鲜血,为她的母亲争取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份恩情,沉重如山,足以让她用一生去偿还。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知夏在手术室外和采血室之间来回踱步,心悬在嗓子眼。她不知道程诺抽了多少血,只看到他进去时沉稳的背影,和出来时略显苍白的脸色。
“没事,别担心。”
程诺看到她,甚至还能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虚弱。
“医生说了,抽的量在安全范围内,休息一下就好。阿姨那边怎么样了?”
林知夏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手臂上清晰的针孔和按压的棉球,喉咙堵得厉害。
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颤抖的:
“程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还能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程诺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
“我说过,有我在。”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走出来的王主任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但眼神是温和的。
他摘下口罩,对着焦急迎上来的两人点了点头:
“手术很成功!出血点己经止住了,后续的切除也很顺利。病人己经脱离危险,正在缝合,很快就能送回病房观察了。”
成功了。
脱离危险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林知夏。
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是程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太好了,太好了。”
她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这一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她的世界,终于没有彻底崩塌。
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程诺扶住她的手臂,仿佛那是支撑她站立的所有力量。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程诺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后怕。
是他。
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他的血,换回了母亲的命。
这份恩情,这份沉甸甸的、如同再造般的恩情,像一道无形的、却无比坚固的枷锁,温柔而强势地,套在了她那颗刚刚经历破碎、尚未愈合的心上。
母亲被平安推回病房,麻醉尚未完全消退,安静地沉睡着,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
林知夏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和温热的体温,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程诺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安静地陪着。
他没有打扰她们母女,只是默默地守护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宁静。
林知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程诺身上。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脸色依旧不太好,但那份沉稳和可靠,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感激,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
母亲手术前那番话,言犹在耳。
“你要知道珍惜眼前人”
还有她自己那句沉重的承诺:
“只要您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您。”
如今,母亲活下来了。
而救活母亲的人,是程诺。
用他的血,他的行动,无声地践行了那句“有我在”。
命运似乎己经为她做出了选择。
她看着程诺苍白的侧脸。
心中那份因周淮深而生的巨大空洞,似乎被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填满了。
是感激,是责任,是承诺,或许也掺杂着一丝在绝境中被拯救后产生的、近乎于雏鸟情结的依赖。
那场夭折的爱情带来的剧痛,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色救赎暂时覆盖。
而一条由恩情、责任和母亲期望铺就的道路,己经清晰地在她脚下展开。
她轻轻松开母亲的手,站起身,走到程诺身边。
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她拿起旁边干净的薄毯,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程诺似乎有所察觉,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她,他眼中立刻漾起温和的笑意。
林知夏对上他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说:
“程诺,你脸色不好,好好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
程诺看着她眼中尚未褪去的红痕和那份复杂难辨的情绪,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你也别太累。”
他没有多问,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林知夏坐回母亲床边,目光在沉睡的母亲和闭目休息的程诺之间缓缓移动。
手术成功了,母亲得救了。
她的人生,却仿佛被彻底推向了另一个轨道。
那份沉重的感激,如同无声的枷锁,温柔地锁住了她通往过去的所有退路。
未来,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一条由恩情和责任铺就的,通往程诺身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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