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飓风过境

新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味比上一家更浓烈，刺鼻得让人忍不住皱眉。林修文站在护士站前，手里紧紧攥着连夜打印的微型负压引流器设计图，那图纸被他攥得有些褶皱。晨光从磨砂玻璃窗外透进来，在瓷砖地上切割出一片片青灰色的光影，显得有些清冷。三个月前被辞退时，暴雨浸透衬衫的寒意似乎还黏在他的后背，那种冰冷和无助的感觉仿佛还在昨天。此刻，他能清晰地听见器械科老王在走廊拐角偷吃煎饼果子的咀嚼声，这每天早晨七点西十分的固定场景，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些熟悉的感觉。

“小林！3床的引流管又堵了！”护士长“啪”地合上不锈钢病历夹，眼神落在他手里那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上，满脸疑惑地问道，“这又是什么野路子发明？”林修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头走向病房。三床躺着的是位矽肺病患者，病情很重，浑浊的胸水在透明软管里凝滞成胶状物，看着就让人揪心。林修文走到床边，沉默着将自制的防逆流三通阀卡进管道接口，随着齿轮咬合发出的轻响过后，淡黄色液体突然顺畅地涌入收集袋。床头监测仪的心率曲线肉眼可见地平稳下来，患者的脸色也似乎好了一些。

不知何时，老王凑到了门口，他嘴里还嚼着煎饼，油渣不小心落在设计图纸的签名栏上。那里印着专利局鲜红的驳回章，像一道无法抹去的陈旧伤疤，横亘在“林修文”三个字上，格外刺眼。 “要不…给器械科报备一下？”护士长看着林修文，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不用，”林修文收起沾着油渍的图纸，平静地说道，“这只是临时替代品。”

深夜，器械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让人闻着很不舒服。林修文蹲在报废手术床前，无影灯的光圈里散落着各种传感器和电路板，他正在专注地组装智能监护仪。这间由太平间改建的仓库还留着老式冷藏柜，此刻正用嗡嗡的震动声为他的工作“伴奏”，同时也在给组装的智能监护仪供电。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仓库里的寂静。林修文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同学群里炸开了苏媛的电子请柬。请柬上，海岛教堂的穹顶缀满了紫藤花，浪漫又美丽，这场景和他三年前毕业论文里的无菌病房设计图惊人相似。看到这张请柬，他下意识地摸向胸骨，那块星形疤痕正在发烫，指尖擦过时还带起一串细小的静电火花，仿佛在提醒他那些被遗忘的过往。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吓得林修文手一哆嗦，不小心碰倒了酒精瓶。玻璃瓶朝着主控板首首地砸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某种无形的力量突然出现，托住了玻璃瓶的下坠轨迹。等林修文回过神来，只看到窗外银杏叶违反物理规律地在半空悬停了半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飘落，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科室晨会上，火药味从副主任摔保温杯的那一刻开始弥漫开来。 “传统胸腔闭式引流术足够成熟！”投影幕布上，林修文改良的负压调控曲线被震成扭曲的心电图，看起来有些怪异。副主任愤怒地指着屏幕，大声说道：“某些人不要总想着搞花哨玩意儿！” 就在这时，暴雨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急救床轮子与地板的摩擦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耳。车祸患者被紧急送了进来，他的肋骨像插进肺里的匕首，情况十分危急。常规引流管第三次被血块堵死时，林修文毫不犹豫地推来了他的灰色金属箱。 “胡闹！这没经过审查！”副主任的咆哮声在病房里响起，但林修文没有理会，他迅速启动自研的智能负压系统。液晶屏上实时跳动的血流动力学数据，让那些原本反对的手势逐渐变成了扶眼镜的动作，大家都被这精准的数据吸引，暂时忘记了质疑。

没人注意到林修文后背渗出的冷汗，当患者血氧骤降时，胸骨下的星骸能量几乎不受控地涌向监护电极。他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股躁动，不让自己失控。

选择台风频发的海岸线年休，是因为林修文知道苏媛的蜜月航班会经过这片空域。他骑着那辆二手摩托，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海蚀崖边。此时，远处海天交界处裂开一道灰青色缝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飓风“卡马拉”提前六小时登陆，狂风呼啸着，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第一波暴风像凶猛的野兽，瞬间掀翻了气象站的铁皮屋顶。林修文正用军刀改造防风镜，突然，脚底传来一阵诡异的震颤。这种震颤不同于星骸能量的清冷，而是滚烫的、裹挟着咸腥气的躁动，让他心里一惊。

百米高的风暴墙如排山倒海般碾到眼前时，林修文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鬼使神差地扯开衣领。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渔船残骸在十米外诡异地静止在空中，乌云漩涡中漏下一柱阳光，如同静脉注射般将飓风能量注入他胸口的星形疤痕。他的防水表显示这场吸收持续了17分34秒，等他回过神来时，沙滩上只留下他深浅不一的脚印，仿佛有看不见的巨人曾在此踱步。而此时，林修文体内的虚空星盘角落处，那颗原本泛着微光的星点，正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紧接着，一个宏大而低沉的声音在林修文脑海响起：北斗，启！

“听说你真去了台风眼？”护士小张扔来罐冰可乐，拉环上的水珠在急诊科休息室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指了指角落堆成小山的报废器械，笑着说：“主任们现在叫你‘破烂王’，说这些垃圾经你手都能起死回生。”林修文轻轻着胸骨下凸起的脉络，那里流淌着飓风的暴烈力量。手机屏幕上是苏媛的婚纱照，海风掀起头纱的弧度，竟和他吸收的最后一道气旋惊人相似。

窗外，救护车的顶灯扫过桌面，《智能医疗设备研发合作协议》就摊开在桌上，甲方落款处悬着笔尖。墨水滴落在纸上，滴穿了“不参与任何超自然研究”的补充条款，在纸面晕染成小小的黑洞。林修文沉思片刻，最终没有签字。深夜离开医院时，器械仓库的老式冷藏柜突然发出嗡鸣。透过结霜的玻璃门，隐约可见他组装的监护仪屏幕自动亮起，跳动的数据流汇成模糊的星图，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