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涌无声

设备科的铁门带着经年累月的油锈味，林修文推门时，手上沾了一层暗红碎屑。走廊两侧堆叠的核磁共振线圈，宛如沉睡巨兽的骨架，散发着陈旧的气息。角落里，老主任周海生蜷缩着打盹，他那光秃的头顶在顶灯下泛着油光，怀里紧紧抱着一台缠满胶带的老式除颤仪。

“胸外科的破烂王？”老头突然睁眼，浑浊的目光扫过林修文工具箱里的焊枪，“急诊科的呼吸机，修不好就滚蛋。”说完，他踢开脚边的齿轮箱，露出下面用止血钳固定的工具箱。林修文蹲在散落的螺丝堆前，胸骨下的星骸微微发烫，原本卡死的涡轮叶片竟奇迹般地松动了——这是他发现的星辰之力的秘密，能感知金属的疲劳点。

“有点门道。”周主任不知何时凑到身后，搪瓷缸里的浓茶泼洒在操作台上。“厂家在流量传感器里埋了报废程序，超过十万次循环就自锁。”他枯瘦的手指戳向控制板，指甲缝里嵌着经年的焊锡渣。林修文盯着老人手背上的烫伤疤痕，不禁想起三年前雨夜改装监护仪被抓时，老院长说的那句：“小聪明用对地方，能救命。”

梅雨季，仓库里潮气凝结成水珠。这段时间，林修文己摸清报废设备的改造窍门。腹腔镜的高清摄像头能改造成内窥镜，骨科淘汰的钛合金钉打磨后可成为微型轴承。周主任总会在午休时，拎着掉漆的饭盒晃进来，看他给心电图机加装蓝牙模块。

“五八年大炼钢铁那会儿，我给高炉修过测温仪。”老头嘬着牙花里的菜叶，突然把饭盒推过来，“尝尝，我家老太婆腌的萝卜干。”林修文接过，咸辣的味道刺激着舌尖，胸口的星骸微微震颤。昨夜吸收星光时，他发现能量能辅助精密焊接，现在那些需要显微镜操作的电路板，他闭着眼都能焊出完美弧光。仓库顶棚漏下的雨滴悬在焊枪尖端，周主任还以为自己眼花：“人老了，连水珠子都盯不住了。”

刘副主任告状那天，暴雨如注，院长室的檀木桌被雨水染出深色水渍。林修文站在满墙锦旗前，看着自己改良的智能输液泵躺在物证袋里。昨晚抢救心梗患者时，泵体突然冒烟，这下可给了刘副主任把柄。

“非法改装医疗器械！”刘副主任的唾沫溅到鉴定报告上，“这种三无产品也敢用？”老院长着紫砂壶，突然发问：“核磁室报废的梯度线圈，是你改成了电磁熔炉？”他翻开周主任递交的《设备改造日志》，上面红钩连成长河，“小周说你能让铁疙瘩焕新生。”林修文攥紧裤缝里的钥匙扣，心知肚明，那晚熔废弃手术刀时，飞溅的铁水本应自然冷却，除非有人在输液泵电路提前涂了松香。星辰之力在血管里静静流淌，他努力保持镇定。

“去设备科吧。”老院长盖上茶碗，“那里容得下手艺人。”

周主任退休前夜，仓库变成了热闹的乐园。三十年前的示波器与最新款监护仪堆成小山，老人醉醺醺地举着焊枪，在铁皮墙上烙出歪扭的电路图。

“这叫海生校准法！”他打着酒嗝，把牛皮本塞到林修文怀里，泛黄的纸页上画满各种维修符号，“七二年修水电站涡轮机那会儿……”话还没说完，仓库突然跳闸。黑暗中，备用电源发出嗡嗡声，老主任摸黑打开一瓶二锅头：“当年在潜艇里修声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照样……”林修文胸口的星骸微微发烫，虚空星盘中的天枢星泛起涟漪。应急灯亮起时，老人己鼾声如雷，怀里还抱着那台永不退休的除颤仪。

交接仪式在暴雨夜举行。林修文抚摸着主任办公室的铜牌，窗外惊雷滚滚，霓虹闪烁。保险柜里锁着周主任留下的工具箱，生锈的扳手上刻着“1978·渤海湾”，见证过核潜艇的首次深潜。手机突然震动，天气预报推送台风预警。他熄灭屏幕，将老人留下的搪瓷缸注满新茶。茶水的倒影里，第二颗星点正在虚空星盘边缘悄然萌芽。

深夜离开时，新装的智能监控突然报警。镜头中，暴雨打湿的仓库外墙有藤蔓疯狂生长，在玻璃上投下枝桠交错的影子，像极了昨夜他无意识释放的星力轨迹。林修文扯紧领口，把星辰的躁动压回胸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