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独照青冥

周六清晨，公交站台飘着油条的香气。林修文把啃了一半的煎饼塞进背包，手机备忘录里列着今日行程：白云观、普济寺、回春堂中医馆。最后一项是凌晨三点临时加上的——昨夜改装呼吸机时，他突然想起《黄帝内经》里“呼气，独立守神”的句子，心中一动，便决定去探寻一番。

白云观山门前，旅游团排起了长队。导游举着小旗，大声介绍：“这是网红财神殿，扫码烧电子香还能积功德！”殿内，功德箱上贴着收款码，香案上供着最新款苹果手机。林修文避开正在首播的道士，悄悄溜到后院寻找打坐区，却发现原本的静修堂己改成了VR体验馆，头显里播放着“元宇宙修仙”的宣传片。

“这位善信要不要试试？”穿着道袍的实习生拦住他，热情推销，“充值五千送飞剑皮肤。”林修文摸出笔记本，请教《黄庭经》中的吐纳法，对方却挠挠头：“师父说背熟这些就能应付游客，具体啥意思…您百度看看？”林修文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满是失望，离开了白云观。

普济寺里，放生池漂满了塑料龟，池底沉着厚厚的一层硬币。禅房门口挂着“智能禅修体验”的LED屏，年轻僧人正给白领调试脑电波监测仪：“施主看这个α波，说明您刚才入定效果很好！”林修文蹲在藏经阁角落，翻着《易筋经》，却发现夹页里贴着外卖单。值班和尚凑过来推销：“施主若对古法感兴趣，我们下周有高僧主持的禅修营，包食宿只要八千八。”见他盯着经书里的星象图，又补了句，“这是装饰花纹，咱们寺庙主打赛博朋克风。”夕阳斜照大雄宝殿时，林修文在功德簿上看到苏媛的名字——她捐了盏电子莲花灯，留言栏写着“愿新品发布会顺利”。殿角铜铃被风吹响的刹那，他忽然意识到：这些香火鼎盛之处，早把神秘主义做成了标价出售的工艺品。

林修文怀着一丝期待来到回春堂。玻璃橱窗里摆着艾灸仪和拔罐器，柜台后坐着个穿白大褂的老中医，正盯着平板电脑追剧。林修文说要买《类经图翼》，老头头也不抬：“针灸铜人要么？义乌产的，带十二经络LED灯。”后巷堆满了发霉的药材，林修文在其中翻找时，意外翻到半本1978版《中医气功学》。泛黄的纸页间掉出一张穴位图，背面钢笔字写着：“子时面北，以踵息法引星辉入肾俞”。林修文心脏狂跳，付款时手都在颤抖——老中医却打着哈欠说：“这破书抵五块钱吧，库房还有两麻袋。”

回到设备科值班室，林修文彻夜未眠。他对照着人体解剖图，调整呼吸节奏，胸口的星骸随着呼吸明灭闪烁。子夜时分，他褪去上衣，站在窗前，月光洒在背上，清晰地勾出肾俞穴的轮廓。当他按照古法将呼吸沉到脚踵时，虚空星盘突然轻轻颤动，天璇星竟比往日多吸收了半缕星光。

“有效！”他激动得撞翻了焊锡架，又赶紧捂住嘴。清晨六点的监控录像里，设备科主任像个疯子似的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夜那微弱的星光流动，足够抵过半月苦修。

晨会上，刘副主任又在挑刺，林修文却在悄悄用呼吸法控制星力流转。他发现自己能在签字时让钢笔微微悬浮，在对方眼皮底下玩着这种危险的游戏。午休时，他溜到楼顶做实验，发现面朝北斗七星时吸收效率提升17%，而暴雨天则骤降63%。

周主任留下的工具箱里，有台七十年代产的盖革计数器。林修文对着它运转星力时，指针首接甩到最大值——这说明所谓的星辰之力，本质是某种未知辐射。他摸着胸口的星骸疤痕苦笑：原来不是修仙，是变异。

下班时在电梯里，林修文撞见了苏媛。她新烫的卷发散发着香奈儿邂逅的味道，高跟鞋尖有意无意地蹭过他裤脚：“听说你当上设备科主任了？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医疗美容院开业？给你打折价。”林修文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忽然看清了自己与这些人的本质区别——他们追逐看得见的光鲜，而他背负着整片星空。当电梯门映出他瞳孔里转瞬即逝的星芒时，他对着反光中的自己无声发誓：要在这钢铁丛林里，藏好属于宇宙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