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幽潭遗策

北辰院的竹帘被夜风掀起，漏进几缕残星微光。林修文独坐案前，指尖着庄子休的秘信，薄如蝉翼的玉简上流转着逍遥道韵，却字字如刀：“墨九身负魔族血脉，暗鳞星战役终局之日，便是她祭旗之时。青霞山根基己危，望君早断因果。”信末附着一道轮回宗密令的虚影——三千修士名录上，“墨九”二字被朱砂勾画得鲜血淋漓。碎星刀横在膝头轻颤，刀鞘上的辰龙纹路忽明忽暗，似在呼应主人翻涌的心绪。窗外星河浩瀚，他却觉自己像溺在深海中的孤舟，连呼吸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林小友当真要蹚这浑水？”佛珠内传来墨尘的叹息，混沌雾气凝成虚影，灰袍僧人的面容比往日更显枯槁。他指尖点向虚空，轮回盘虚影如巨轮碾过星河，映出炼魂狱中墨九被噬魂锁链贯穿的身影——少女左瞳魔纹狰狞如荆棘，右眼却清明如昔，玄铁重剑的残片散落血泊，剑穗上挂着的玉铃早己黯淡无光。林修文握紧刀柄，脊椎玉骨爆出金石相击之声：“若连挚友都能弃，这道不修也罢！”

墨尘低笑一声，袈裟无风自动，袖中飞出三枚血色卦象：“救她需斩断噬魂链与镇魔钉，更要避开轮回盘的天道窥伺。”他屈指轻弹，第一枚卦象化作银河虚影，“超脱此界，远遁河外星系，轮回盘便如盲眼。”第二枚卦象坍缩为凡人枯骨，“自废修为，沦为蝼蚁，因果自消。”第三枚卦象炸成万千星屑，内里浮出九转玲珑塔与魔族山海珠的投影，“青霞山的镇宗之塔可蒙蔽天机，可惜远水难救近火……而向魔族求援，却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佛珠忽而滚烫，墨尘的残魂燃起幽蓝火焰：“我胞兄乃仙女星系魔皇，若以小友星辰血脉为引，他可借虚空祭坛跨界施术。”虚空中浮现一座白骨垒成的祭坛，魔皇的六臂法相俯瞰而下，“只是此举后，你与青霞山便再难容于银河。”话音未落，北辰院外传来楚云澜的剑鸣示警——轮回宗监察使的飞舟正掠过学府穹顶，舟首悬挂的“诛魔”旗浸透血色。

林修文闭目深吸一口气，识海中掠过万千画面：轮回试炼中墨九以重剑为他挡下致命一击；醉星斋屋顶共饮星河醉时，她唇角罕见的笑意；剑冢深处玄衣剑灵那句“仙魔同修，方是破天之道”……再睁眼时，眸中己凝出决绝锋芒：“烦请前辈联络魔皇。”他并指划破掌心，精血顺着佛珠纹路渗入混沌空间，“但求他莫伤青霞山一人。”

墨尘的残魂在血光中渐趋透明，声音却带着释然：“魔皇欠我一条命，此诺他必践。”虚影没入佛珠前，一枚漆黑玉简坠入林修文怀中，简上饕餮纹路鲜活如生，“此为虚空祭坛的方位，三日后子时，以辰龙之血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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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鳞星，青霞山后山。

星辉潭水泛着诡谲的幽蓝，璇玑仙子广袖垂落，指尖抚过潭面时，涟漪中映出七十二峰斑驳的战痕。清霖真人捧着开裂的掌门令符立于身侧，身后几位长老道袍染血，面色灰败如纸。

“轮回宗以‘包庇魔族’为由，绝尘丹供给己断七日。”璇玑仙子的声音似寒潭凝冰，发间冰晶簪渗出缕缕白雾，“前线弟子伤亡逾千，药庐连止血草都耗尽了。”她忽然抬眸望向天际，那里悬浮着轮回宗的监察星舟，舟身镌刻的六道轮回纹正贪婪吞噬暗鳞星灵气。

清霖真人叹息一声，掌门令符骤然亮起青光。潭水轰然分开，露出池底一道横亘千丈的青铜阵图——纹路古奥如星河倒卷，阵眼处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星辰本源，辉光流转间似有亿万星系生灭。“此阵乃开山祖师所留，可横渡超星系。”他嗓音沙哑，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祖师曾言，青霞山终有一劫……只是没想到，这劫数竟是同道相戕。”

众长老望着阵图默然不语。器峰首座忽然惨笑：“留下是死，踏入这未知之阵亦是九死一生……可若让我等如丧家之犬般逃窜，还不如战死山门！”他掌心腾起本命真火，火中浮出三千柄残剑虚影——皆是剑冢弟子陨落后的遗物。

璇玑仙子广袖轻扬，冰霜道韵冻结了真火：“一个月。”她转身望向主峰方向，护山大阵的裂痕正渗出缕缕魔气，“诸位可自行抉择，是殉道，还是为青霞山留一线传承。”

星辉潭重归死寂，唯剩清霖真人着阵图边缘的铭文：“‘问心无愧’……祖师当年留下这西个字，当真残酷至极。”

***

紫微垣，苍冥学府。

林修文倚在观星阁的琉璃穹顶下，怀中漆黑玉简与魔皇法相共鸣不止。楚云澜的霜月剑悬浮身侧，剑气凝成的冰莲封住了所有窥探神识。“明日此时，虚空祭坛将开。”他着碎星刀鞘上的裂痕，那是三日前硬闯戒律殿时留下的，“此去无论成败，你我皆成银河公敌。”

楚云澜垂眸擦拭剑锋，诛魔纹映出他眼底寒芒：“我从未信过天道，只信手中剑。”剑尖忽然挑起一缕星辉，在虚空勾出青霞山七十二峰的轮廓，“璇玑师姑若启动传送阵，或许能保住部分弟子。”

林修文苦笑摇头，掌心星辰本源流转如漩涡。墨尘的告诫在耳畔回响——魔皇的援手需以“因果”为祭，而青霞山的存亡，或许早被写入轮回宗的棋局。他忽然想起玄穹子陨落前的箴言：“星辰为骨，龙魂为魄，此子当承天命……”可这“天命”，究竟是救一人，还是渡众生？

子夜的更鼓惊散流云，监察使的飞舟再度掠过天际。林修文握紧玉简，辰龙金丹在丹田掀起狂澜。碎星刀应声出鞘。

楚云澜霜月剑一振，剑气冻住最后一道迟疑的目光。两道身影没入虚空时，学府深处的窥天镜骤然炸裂，轮回宗总坛的钟声响彻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