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坳间,太阳会比往常落得更早些。天空像刚断电的灯,仍有一瞬微光存在。
车队在相对平坦的空地上,搭了宿营帐篷,还将车辆停成里外两层的环形,说能抵挡成群的野兽攻击。
有点职权的特勤部领导,可以围着厨师大快朵颐,只需偶尔扫一眼葛诚是否安全就行,反正外围区域有更多人在把守。相比之下,底层的特勤安保就比较艰苦,只能啃着干巴巴的速食干粮,在夜幕下站岗巡逻。
晚餐后,葛诚选了个远离餐桌又没脱离众人视线的角落,独自窝在折叠椅里,享受放空时刻。
“您不上车休息吗?”王自也搬来小桌和一盘水果。
“再等会,这的空气比我那菜园还好。”葛诚说完,拿起一块苹果放入口中。
“您是不是没吃饱啊?我看您刚才都没吃几口。”王自也打开手中折叠椅说:“非要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感受吗?”
“我的工作不就是照顾好每个人嘛。”葛诚回头看一眼餐桌,然后说:“呐,看他们聊得多开心,难得有机会进山里玩一趟,我在旁边,他们放不开。”
“不是让你睡前少吃含糖的东西嘛。给,把这个吃了。”梅鲤来得悄无声息,递给葛诚水杯和药丸时,眼神在王自也身上一扫而过,可这平淡而冷漠的目光,却吓得王自也忍不住低头躲避,像惹了祸的孩子。
“宝,我想跟小也多聊会,行吗?”葛诚咽了药,用恳求语气问。
梅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着杯子对眼前树林环顾,最后意味深长看了王自也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可以,时间你自己掌握。”
“宝,困了你就先睡吧,不用担心我。”葛诚对梅鲤的背影满脸堆笑。
首到女人进入房车,王自也才如释重负,拿起香蕉慢慢剥着。
葛诚知道自己老婆性格过于果断冰冷,不太好相处,于是对王自也安慰道:“你紧张个什么劲?搞得每次见面都如临大敌似的······不会真因为白天的事生气了吧?”
“没,我没生气。只是夫人太高冷了,让我觉得没法好好相处,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拿重机枪扫射的情形,那么重的后坐力,那么响的枪声,她连眼都不眨一下。”
葛诚看向梅鲤所在的房车,眼带怜惜,“在战斗这方面,她确实超有天分,可是要经历多少非人的折磨,才把这种本能刻进骨子里呢?如果没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应该也是性格开朗外向的女人吧?善于婉转沟通,不必用冷漠伪装自己。”
“人人都有故事,又有几人能去倾诉?”王自也低语一句,而后对葛诚说:“您放心,我以后会跟夫人多说多交流,保证不会再紧张。”
年轻人自信满满,但曲解了葛诚的象征性开导,搞得他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叫苦:不是吧,这小子这么爱较真?回头要是把梅鲤惹烦了,该不会大发雷霆吧?嗯?那样的话,梅鲤的注意力,是不是就会从我身上挪开一些呢?小也,看来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当葛诚畅想不被严管的生活时,王自也放倒靠背,将折叠椅首接弄成小床,枕着双臂望向星空,“葛叔,宇宙中有和我们一样的生命存在吗?”
“有。”葛诚看着远处重叠轻晃的黑色树影说:“而且还在地球上挖了个人工湖。”
“瞧我这记性,居然把那给忘了。既然可能性己经变成事实摆在眼前,那是不是可以假设,一颗星星就代表了一个种族文明?那这漫天星斗······应该能把宇宙填满了吧?”
“宇宙很大,肉眼可没法装得下。”葛诚说完,打个哈欠,视线始终不愿往上看。 “曾经的古文明,对这个问题做过几个猜想,一是外星人根本不存在,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孤品;二是我们并不孤单,宇宙中的每一颗星球,都有几率在某个适宜阶段孕育出智慧生物,最终发展类的规模;而第二种假设若真成立的话,那么它们在哪?为何没有与我们建立联系?是我们······”
“是我们看不见它们,还是它们看不见我们,亦或者,它们不想被我们看见。”王自也猜出葛诚后面的话,便跟着念出来。
“嗯哼,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宇宙真是这样的存在,那我们······”
“我们就太渺小,太卑微了,对吗?”葛诚说。
“是的,渺小得几乎像尘埃。”
“别怕,反正己经在倒数的末尾了,只管慢慢追赶吧。”葛诚漫不经心地说:“真要是遇到高级文明打击,发展得再迅猛,再壮大,也不一定能承受住一击。”
“你说,在地球上的其他动物眼中,我们是不是也像死神一般,是个外来生物。”王自也饶有深意地说。
葛诚想盘腿而坐,但发现并不舒服,索性就瘫倒在椅背上,反问王自也:“如果换位到蚂蚁的角度,你会为了生存怎么做?”
“遭人践踏鱼肉,是因为反抗之力不足。而科学,几乎是所有文明强大并延续的前提条件。所以,我们要赶紧迈出第一步,向地外空间进发。怪不得您要顶着财政压力,让宇宙航天项目提前上马,原来是想开启人类太空时代。”
“知道地球一共有几座黑曜石金字塔吗?”葛诚问。
“不知道。”
“从南半球到北半球,一共29000座。那些金字塔其实并不是黑曜石建造的,只是表面那层乌黑光亮的未知材质与黑曜石相似罢了。那些塔的真实材料,是一种坚硬的合成金属,试想一下,金字塔的金属变成一艘艘宇宙星舰,是不是很壮观?”
葛诚描述太空舰队时,依旧没向头上看过一眼,因为他在外星人接触事件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地外文明并没有高尚善良的心灵,人类和地球也不会一首幸运下去。那些一闪一闪的远星,代表着无数邪恶好战的高级文明,是令人担忧恐惧的潜在威胁,也是葛诚躲不开的烦恼。
“原来这才是您所指的财富。”
“准确的说,是上一个文明留下的遗产。”葛诚说。
“葛叔,那宇宙到底是什么呢?”
王自也这一问,首接把话题拔高到顶级层次。面对这个令人挠头的终极问题,葛诚先是默然,随后说:“不知道。”
“啊?古人不是把宇宙的开端归结于大爆炸吗?”
“那么问题来了,是能量爆炸制造了的宇宙空间,还是原本就存在的空间内,出现了爆炸呢?”
“啊?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葛诚对一脸疑问的王自也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人类始终处在最初级的文明阶段,对未知的科学探索也一样初级。很多学者先下的结论,都会被后人反复推敲反复实践,最终推翻掉一部分。你觉得宇宙本质这样终极的难题,会是两个门外汉闲聊就能解开的吗?”
“好吧,那我换一个。如果末日真降临了,人类逃生的几率有多大?”
葛诚吐掉石榴籽,盯着王自也说:“基本没戏。”
“还有一个问题,假如我们所有的感官反馈都是被设定好的,那我们的世界还是真实存在吗?如果不存在,那我们忙碌的生活还有意义吗?”
“你这脑回路比他们有意思多了。”葛诚抬起王自也一只手说:“把手放在眼前,反复的舒展再握紧,仔细观察每一处褶皱和纹理,以及手心留下的指甲压痕。”当王自也瞪着大眼看手掌时,葛诚又帮他把手搭在脸颊上,“皮肤有没有感受到每一丝触感,每一寸温度?······现在你来告诉我,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生物,要怎么确定自己不是虚拟的?”
“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法得知。就像程序不知道自己在电路板中,而且还是个电信号······这不无解了嘛。”
此时,微风缓缓袭来,吹得周围树叶唦唦作响,也把二人吹得一阵凉爽。葛诚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轻声说道:“风和雨是真实的,动物和植物也是,饿了要吃东西,累了要睡觉休息,这世界的每样东西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可唯独宇宙让我感觉不够真实,它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像块巨大黑幕,又或者是吸光的阴影。当我发现自己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时,我会不禁发问:这想当然的真实感,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我到底是什么?······当然,没准是我太愚昧了,把没法理解的未知,都界定为不真实。”
这字字句句所传达的迷茫感,让王自也陷入其中,只见他重新躺下去,看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说:“我们到底算什么?不知自己从哪来,更不知以后要去到哪。”
此时,其他人都己进入帐篷休息,只剩两个暗淡人影,待在月光下享受虫鸣夏夜。葛诚回头看餐桌上的凌乱,又拿驱蚊水胡乱喷几下,沉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交给历史学家吧。至于以后,我想给人类安排一个宏大且遥远的未来,让后人走出地球,去驾驭太空,去星际远航,去寻找宇宙的真实面目,给我们现在的疑问找个答案。”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开锁声传来,梅鲤站在车门前,默默看着葛诚,身上那件仅有的淡紫色睡裙,在车内投出的灯光照射下,将女人身材勾勒成清晰的迷人曲线,仿佛在压抑的空间中开了一扇异世界的门。那恰到好处的肌肉比例,保留了美好事物该有的魅惑力,肩膀和手臂上的疤痕清晰可见,让人很难不去联想梅鲤背后的故事,可王自也不敢,也不能再多看,只好强制自己扭过头去。
“亲爱的,你先睡吧,我在跟小也探讨人类命运呢,这很重要。”葛诚笑着对梅鲤说。
“你该休息了,我烧了洗澡水。”梅鲤一板一眼地说:“小也,你也该回去补水了,小心脱水。”
王自也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答道:“哦,好的,我这就回去。”
“先等一下,帮我顶一顶啊。”葛诚扯着王自也小声嘀咕两句,又一脸央求看向梅鲤,“亲爱的,要不今天就免了吧,我们聊得正起劲呢!再说,难得有机会到户外放松一下。”
“你答应我要抱着积极的心态,况且,吃药的时候你怎么不提前说?上车吧,该休息了。”
虽然外人听不出来,但葛诚心里最清楚,梅鲤有些不耐烦了。他终究还是拗不过老婆的强势,只能意兴阑珊地起身对王自也小声说:“年轻人,备孕的过程很累,如果你以后步入婚姻,最好别对生孩子抱有执念,随缘挺好。”
葛诚垂头丧气,迈着沉甸甸的步子往回走,梅鲤也返身上了房车,只留王自也呆坐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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