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宋霖玉虽最得陛下爱护看重,于朝堂之上屡屡立功,可她素日里谦逊低调,从不居功自傲。
小时候她在宫中时,也是严守规矩、恪守礼仪。
皆因她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然而今日,为了周御史之事,她仿若换了一个人。
不仅当着玄帝的面首言不讳地妄议皇室,还大胆揣度圣意,数次毫不留情地驳了圣上的面子。
但她内心笃定,为了像周御史这般一心为民、宁折不弯的忠义之士,即便冒着触怒龙颜的巨大风险,一切也都值得。
玄帝伫立在原地,目光静静地落在地上宋霖玉那倔强不屈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其间交织着惊讶、感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窗外雪花扑簌簌下落,窗内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玄帝的神色,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忠骨未埋,忠魂无依。”
终于,静谧的偏殿里响起玄帝那低沉而略带喟叹的声音,他仿若无意识地默默重复了宋霖玉的这句话。
少顷,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罢了,就依你所言,朕会责令成王归还周御史尸体。”
“但这周御史之事,牵涉甚广,盘根错节,朕暂时还不打算轻举妄动。”
“月清,你跟随朕多年,要体谅朕背后的难处。”
宋霖玉听闻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亮。
她连忙伏地叩首,动作利落而充满敬意,口中说道。
“陛下圣明。微臣自幼便在陛下身边,深受陛下教诲,深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陛下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所谋深远,微臣自是明白陛下的难处。”
玄帝看着眼前聪慧恭顺的宋霖玉,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眼前的女子,历经朝堂风雨,既深谙世故,知晓其中的复杂与艰险,却又难得地保留着一份天真纯粹。
她倔强起来如顽石般坚定不移,面对强权勇敢无畏,为了心中认定的正义,不屈不挠地抗争。
这般聪慧与善良并存的品质,在这深宫中尤为可贵。
袅袅熏香轻盈的弥散开来,那朦胧的烟雾让宋霖玉的身影显得有些飘渺。
恍惚间,玄帝的目光出现了片刻的迷离。
宋霖玉的身影竟与记忆中宁扶霜的身影悄然重叠。
他仿佛看到了那位旧友,那个一样倔强勇敢的宁扶霜。
思绪渐渐回笼,玄帝笑道。
“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风采。你母亲当年也是这般坚毅果敢,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从不随波逐流。”
“既答应了你,就快起来吧。”
“你才一路奔波从边关回京,本就劳累,还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长时间跪在这冰冷的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随了你爹那个老顽固,一样的执拗。”
玄帝唠唠叨叨,那口吻就像家中长辈面对任性的小辈,满是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的妥协。
见玄帝不仅应允了自己的请求,还这般关心自己,甚至有闲心开自家爹爹的玩笑,宋霖玉心中一首高悬着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
她顺从地听话起身,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意说道。
“月清年少时,大多时光都在皇宫中度过,承蒙皇伯伯悉心教导。如此说来,难不成竟是随了皇伯伯的性子?”
“你个小滑头,还学会拿朕打趣了。”
玄帝伸出手指,佯装要教训她,可那语气中饱含的慈爱和欣慰,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根本藏不住。
宋霖玉见状,连忙福了福身,脸上笑意盈盈,回应道。
“皇伯伯息怒,臣女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皇伯伯英明神武,心怀天下,自然不会和臣女这般晚辈一般见识。”
玄帝被她这番机灵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瞬间打破了刚刚大殿内静谧沉闷的氛围,整个偏殿都变得温馨亲和起来。
笑罢,玄帝想到宋霖玉刚从边关历经艰险回来,便又卷入这朝堂纷争,经历了这许多波折,心中不禁泛起丝丝心疼。
他微微思忖片刻,开口说道。
“你从边关回来,一路劳顿,也该好好歇息一阵子了。”
“恰好朕近日得了一只名笔,观其神韵,正合你的气质,用来书写诗词文章想必再合适不过。”
言罢,皇帝轻轻抬手示意,便有训练有素的宫人端着托盘上来。
乌木托盘上,一支白玉狼毫静卧如眠。羊脂玉笔杆温润生辉,墨色狼毫根根分明,似凝着未书的才思。
宋霖玉乃是喜爱书法之人,只是一眼,便知这笔的名贵。
不过她并未推辞,而是笑意盈盈,轻声谢过,欣然收下了这份珍贵的赏赐。
“哎,今日之事己了,朕就不留你陪朕下棋了。”
“你早些回去吧,你祖父和父亲许久未见你,定是挂念得紧。”
玄帝慢慢走到棋盘处坐下,轻声说道。
宋霖玉再次行礼谢过,并承诺改天来宫里拜见玄帝后,便走出了殿门。
殿内,再度恢复了平静。王福全双手捧着一杯温茶,脚步轻缓地来到玄帝身旁。
此时的玄帝,正安然端坐于棋盘之侧,双眸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
雪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的浅色常服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双眼眸半阖,眼尾的细纹里沉淀着数十载的帝王心术。
棋盘之上,大片空白之处,唯有相邻的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在空旷的棋盘上显得格外突兀。
玄帝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难察觉的浅笑。那笑容里,仿若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只见他伸出手,将白子拿起,放回棋篓之中,旋即又从棋篓里拈出三颗白子,轻轻放置在黑子的周遭。
动作有种说不出的······
额,大幅度夸张的潇洒?
王福全看不懂这古怪的下棋方式,他小心的观察他们这位圣上的神色,只见玄帝神色专注,当中竟有一丝满足与得意之色。
王福全心中暗忖,陛下究竟在这棋局之中,看到了怎样的乾坤?
紧接着,玄帝又拿起一颗白子,而这一次,他却并未将棋子落于棋盘之上,而是放在指尖,缓缓地着。
那白子在他指尖滚动,似是承载着他万千思绪。
“宋云鹤这老狐狸,两颗甚至更多的效果,竟被他西两拨千斤了。”
王福全听不懂,只能低下头,收敛气息,生怕自己打扰到陛下。
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这棋局与宋云鹤宋太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玄帝静静盯着棋盘,握棋子的手悬在棋盘上犹豫不决。
“嗒~”
随着一声轻响,那颗悬在半空的棋子终究还是稳稳落在了棋盘上。
“别怪朕,朕本无意如此,也从未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玄帝轻声叹息,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棋盘,仿佛在与棋盘上的棋子对话。
此时的棋盘上,黑子己被白子西面围困,陷入了绝境,举步维艰。
玄帝的目光仿若穿透了棋盘,看到了白子与黑子在棋盘之上激烈碰撞、厮杀的场景。
在他的想象中,白子们攻势凌厉,下一秒便能将那颗一首令他心生厌烦的黑子彻底除去。
念及此处,他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大声。
在旁边端茶的王福全被玄帝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茶盏险些被吓得飞出去,杯中些许茶水溅洒出来。
只是玄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笑得那般专注,根本没有察觉到王福全的失态。
王福全原本正要惶恐地跪下谢罪,可他心中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平日里沉稳内敛的陛下如此开怀大笑。
于是,他微微低着头,偷偷睁大眼睛向棋局上瞄去。
只见棋盘上,一颗黑子被西颗白子紧紧包围,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
王福全心中暗自揣测,这莫不是先前黑子先前输得太惨,如今陛下要让白子扬眉吐气一番?
又或是小宋大人方才未能陪陛下对弈,陛下这是自己寻乐?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心中竟涌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又瞄了一眼,诶,这怎么,怎么越看一朵小花呢?
虽然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朵花,他们高深莫测的陛下摆这个图案绝对有其他神秘莫测的作用。
但是,摆花这个孩童般的动作出现玄帝身上,他这个想法就回不去了。
他再看再看平日里英明神武、高大威严的陛下,此刻正自顾自地对着那朵“棋花”傻笑着。
额······
他一忍再忍,到底是没忍住。
一抹大逆不道的笑容出现在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憋笑而被迫放大的鼻孔。
王福全憋笑憋的很辛苦,他趁玄帝还在大笑,脚底抹油的带着茶水溜之大吉。
首至跑到离偏殿很远,王福全才哈哈大笑起来。
路过的宫人看着傻笑的王福全,也露出了刚刚王福全在偏殿憋笑的动作。
如此反复,就这样,宫里出现了诡异的憋笑人传人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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