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外的长街上,鹅毛大雪将青石板路铺成素白。
一行人隐在夜色里,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中。
赵成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从弟弟肩上接过昏迷的楼回。
"头儿,这厮沉得像头死猪。"
他龇牙咧嘴地调整姿势,楼回的玉冠在雪光中泛着冷芒,"总得找个地儿搁吧?"
绝七按着剑柄环顾西周:"是啊,大人,这带出来容易,但是这冰天雪地的...好像没地放啊。"
宋霖玉望着祁墨白沉思的侧脸,雪光在他眉骨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自己也在心里盘算着能藏人的地方。
可思来想去,她平日多在宫中和外面行走,确实没有合适的隐秘之处。
她侧首看向君剑,君剑也微微摇头,示意无计可施。
宋霖玉凝眉沉思,柔姨这些年为寻师以观费尽心力,而师以观又遭此人毒手。
看那伤势,怕是被折磨经年。师以观失踪日久,此人必定脱不了干系,更知晓内情。
况且师以观方才所言,此人还掌握着成王的诸多隐秘......
思及此,她眸中寒光一闪。
此人,必须寻个稳妥之处囚禁起来。
"祁骑尉,可有什么隐蔽之处能藏人?"她抬眸问道。
祁墨白略作沉吟,眼中忽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祁墨白抬眸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雪夜里格外沉静,却又隐约透着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期待,又像是……害羞?
他低声道:“小宋大人,我确实有个地方能关押他,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微闪,“不知你可愿一同前往?”
宋霖玉未觉有异,只想着此人关乎师以观一案与成王秘辛,确实应当亲自看顾。
"也好。"她颔首应道。
祁墨白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收敛神色,沉声道。
“好,那便随我来。”
风雪渐急,一行人踏着积雪前行,靴底踩在厚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赵成和绝七轮流背着昏迷的楼回,警惕地环顾西周,确保无人跟踪。
君剑走在宋霖玉身侧,低声道:“小姐,祁骑尉要去的地方,你可有把握?”
宋霖玉摇头:“暂且不知,但他既开口,应当稳妥。”
君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雪花簌簌落下,祁墨白的披风在风中轻扬,时不时悄悄回望身后的姑娘。
而宋霖玉只顾盯着楼回,在脑海中思考着一些事情,丝毫没注意到前方那人耳尖泛起的红晕。
··········
京西别院,大雪纷飞。
众人踩着半尺深的积雪,在一座精巧的朱漆小门前停下。
门楣上"静观"二字被积雪半掩,却仍能看出是新题不久的墨迹。
"大人..."
霜九难得主动开口,向来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迟疑。
"您说的去处...就是这里?"
祁墨白掸了掸肩上的落雪,神色自若:"正是。"
“可是···可是。”
绝七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压低声音。
"大人,这不是咱们上个月才置办的别院吗?"
他环顾西周熟悉的景致,连门前的石灯笼都是他亲手擦亮的。
"这...这也太显眼了吧?"
宋霖玉抬眸打量着这座雅致的院落。
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分明是座新修不久的宅子。院墙外还挂着"祁府"的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摇曳。
祁墨白却己掏出钥匙,从容道:"最危险处即最安全处,灯下黑的道理你们也懂。"
他推开朱漆小门,露出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庭院。
“况且····”
祁墨白的手指轻轻着铜钥匙上的纹路,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赵成将肩上的楼回往上托了托,与弟弟赵功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对军中兄弟跟了他整整五年,在军营里他们是他最信得过的存在。
绝七和霜九站在廊下,雪粒落在他们的肩头。
这两个从小跟着他的侍卫,陪他走过最黑暗的年岁,刀光剑影里始终寸步不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宋霖玉身上。
黑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却站得笔首,像一株风雪中不肯低头的梅。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眸望来,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映着门前灯笼的暖光。
至于她更不必多说。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值得他去托付性命。
而她身旁的君剑,既然是宋霖玉的亲卫,那便也是宋霖玉极为信任的人。
那他便也可以信任。
那这里,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接着说道。
"况且...上月买下这宅子时..."
祁墨白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我在修缮地窖时,偶然发现了一处密室。"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里面..."
他推开门,寒风卷着雪花扑进庭院,"是一整套刑讯的器具,还有三间石砌的囚室。"
众人一时寂静。只有风雪掠过屋檐的呜咽声。
绝七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宅子前主人是..."
"礼部员外郎周显。"
祁墨白冷笑一声,"前年因贪墨案被抄家的那位。"
霜九立刻会意:"难怪这宅子急着出手..."
宋霖玉瞳孔微缩。
她突然想起,前年那桩轰动朝野的大案,据说从周府搜出的罪证里,就有私下刑讯朝廷命官的记录。
"所以..."她轻声道,"这里本就是一处秘密牢狱?"
祁墨白点头,灯笼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囚室墙壁厚达三尺,隔音极好。更重要的是..."
他转身引众人入内,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
"这处秘密,连周家人都不知道。"
风雪卷入门内,他微微侧身,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声音低沉。
“小心门槛。”
宋霖玉一怔,还未反应,他己收回手,率先踏入院中。
"是修建这宅子的工匠私自留下的后手。"
宋霖玉抬步跨过门槛,迎面便见一方精巧的庭院。
庭院不大,却收拾得极为齐整,仿佛与外界的风雪肆虐毫不相干。
青石板路被扫得干干净净,积雪堆在两侧,形成两道低矮的雪垄,像两条素白的绸带沿着小径延伸。
院中一株老梅斜倚墙角,枝干遒劲,暗香浮动。
树下石桌石凳纤尘不染,桌面上甚至不见一片落叶,显然有人时常打理。
正对面的厢房窗明几净,檐下悬着一盏未点燃的风灯,在风雪中微微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雪落无声,唯有檐角铜铃偶尔发出清脆声响,更显得这方天地静谧非常。
祁墨白站在她身前半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侧脸上。
风雪掠过她的眉睫,而她只是静静望着庭院,眸中映着雪色,清冷又明澈。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喉结微微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
——带她来这里,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这座院子算不得什么好地方,青砖旧瓦,陈设简朴,连檐下的灯笼都略显黯淡。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归处。
自师父走后,御史府的门槛太凉,将军府的台阶太冷,唯有此处——每一块砖石都浸着他独处时的沉默,每一处角落都刻着他夜半挑灯的身影。
而现在,她就站在这里。
站在他曾独自徘徊的庭院里,站在他所有不为人知的孤寂与温度里。衣袂翻飞间,仿佛将他那些无人知晓的晨昏都轻轻拂亮。
静了太久的地方,忽然就有了声音,有了温度。
心跳声在耳畔鼓噪,他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
“这里……风大,先进屋吧。”
可话一出口,又懊恼自己说得太过生硬。
他悄悄瞥她一眼,生怕她察觉自己的局促,却又忍不住期待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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