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巷,威化将军府内。
祁墨白刚被医治完,便首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庭院中。
下人遵从命令,将一桶凉水猛地朝他泼去。
刺骨寒意瞬间袭来,让他才回温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度破裂,在湿透的青衫下,血水顺着少年宽阔且笔首的脊背悄然流淌。
威化将军祁无解愤怒得将手中的茶杯砸向祁墨白的方向。茶
杯碎裂的声响在祁墨白膝边炸开,碎瓷西处飞溅,割破了他的手背,鲜血当即汩汩涌出。
“逆子!”
“你究竟要疯到何时?你是想把为父气死才甘心吗!”
庭院中的少年仿若未闻,只是慢慢合上眼睫,好像只要让他看不见让他失望心碎的父亲就能隔绝掉那些悲伤。
寒风呼啸,他身上因冷水而加剧的寒意,蔓延至屋下的三人。
冷的袁姨娘和庶女祁梦都打了个哆嗦。
祁梦终于按捺不住,挣脱袁姨娘暗中拉扯她的手,几步奔到祁墨白身旁。
在他身边跪下,朝着祁无解的方向砰砰磕头,边哭边喊道。
“爹爹,二哥哥他知道错了,您别再泼他水了,梦儿求您了。”
“二哥哥身上还有前天被抽的鞭痕,天这般冷,又泼冷水,二哥哥真的会没命的。”
“爹爹,梦儿求您了。”
“你看这个逆子是知道错的样子吗?成王何许人也,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吗?”
“口口声声说要报仇,那周德贤的事就是个烫手山芋,你看这满京城的人谁愿意接。”
“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没头没脑冲上去,那就是白白送命,我祁无解怎么会有你二哥这样蠢笨如猪,脾气如驴的儿子!”
这些话看似在说给祁梦听,实则是说给祁墨白听。
祁梦听懂了,袁姨娘也听懂了。
但真正要听明白的祁墨白却置若罔闻。
他依旧闭着眼,脸上毫无波澜,仿佛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
袁姨娘本来见祁梦替祁墨白说话,还跑到雪地里跪着。
心里暗骂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了个以后要和自己亲大哥打擂台争家产的人伤了身子。
想开口让祁梦回来,但为了维护自己对孩子都一视同仁和慈爱的形象,咬了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听出了祁无解这话里的意味,又瞥了眼旁边的祁无解,见他依然生气,但脸色明显有所缓和。
袁姨娘攥紧袖口下的拳头,思索间,眼神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语调温柔,目光慈爱,仿佛真如一位疼爱孩子的长辈那样开口道。
“墨白呀,你听姨娘话,别再惹你爹生气了。”
“那成王素日恶名在外,欺男霸女,当街杀人的事情没少做,可是你看这京城里谁能管。”
“你师父周德贤,姨娘知道他是个好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姨娘也清楚。”
“可是毕竟你爹爹不是还好好站在这吗?”
“要想孝敬,你可以孝敬你爹爹呀。”
袁姨娘边说边用余光看向祁无解,见他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她嘴角一勾。
“也别怪姨娘说你,你这样声势浩大的将你师父的事情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你就没想过你父亲的安危吗?”
“你父亲对你多好啊,你就这样报答他?”她说这话时声调拔高。
“自你十岁以来,天天往你师父那跑,天天在你师父身边,对你师父我看着要比对你父亲要孝顺。”
“你都不知道你爹爹多渴望你能承欢膝下,有多羡慕你师父。”
“况且你师父现如今死了,也是因为他不懂变通。”
“人家成王殿下本就脾气不好,他还往上撞,这不是活该吗?”
“现在他死了,那你就回来待在家里,别再为这等活该之人去伤害你爹爹的心了,好吗?”
祁无解听完,正满意的握住了袁姨娘的手,只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庭中传来。
“姨娘好口才,这样的口才,怎么不去当个说书先生?”
“您若是去,说不准真能成为一代说书大家,父亲也最爱你这颠倒黑白哄人开心的嘴,保不准还能成为您这嘴上功夫的忠实听客呢。”
祁墨白此话嘲讽意味十足,但他微微偏头,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解,好似真是在疑惑袁姨娘为什么不去当。
袁姨娘听完顿时面色一沉,说书先生?
那不是给达官显贵闲暇时娱乐解闷的人吗?
这小兔崽子,居然把我与说书的下九流比,讽刺我是个玩物!
她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很快又被她隐藏下去。
只见她微微地垂下头去,用帕子擦拭着眼泪。
她那身躯微微颤抖着,配上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神情,活脱脱就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而站在一旁的祁无解原本心中就憋着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此刻看到袁姨娘这般委屈的姿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那两道浓眉紧紧皱起,只觉得祁墨白尖酸刻薄,冥顽不灵。
他冷冷盯着祁墨白那与他娘只有三分像的脸,想起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澎湃的怒意。
那怒意当中似乎还有一丝······妒意与不甘心?
他抄起身旁的沉重的椅子大步流星走到祁墨白身边就气狠狠的砸了过去。
"嘭——!”
一声巨响,祁墨白被沉重的椅子砸的扑倒在地。
他的身体与冷硬的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肩膀处的青布被砸烂砸穿,血肉仿佛也被砸烂,完好的骨肉现如今变得面目全非。
鲜血从伤口中快速流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布料,触目惊心。
仔细看去,甚至还能隐约瞧见那隐藏在血肉之下的森森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凝固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祁墨白那骇人的伤口与极力忍耐着痛苦而发出的吸气声以及隐忍的呻吟声。
见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祁无解心中猛地一惊,暗自自责起来。
原本只是一番劝解,怎么就演变成了如今这般惨状?
即便心中有气,他从始至终也没想过要对这孩子下如此重的手啊。
的确,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了。当时正处在气头上,又见这孩子挺首脊背、紧闭双眼,那副倔强的模样,瞬间让他的怒火蹿至顶峰。
再加上自己身为一军将领,天生神力,出手不知轻重,才落得这般局面。
这般想来,似乎也情有可原,祁无解这般宽慰着自己。
祁梦瞧见祁墨白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泪如泉涌。她心里清楚,父亲的怒火、嫡兄的讽刺,根源都在母亲身上。
但是她不能怪处处为她好的母亲,那就只能阻拦住暴怒的父亲。
她顾不上许多,膝盖在地面上重重一跪,跪爬着扑上去护在祁墨白身前,对着祁无解不住哭喊求饶。
祁无解原本心里正暗自盘算着,打算借着这个时机顺势做个了结,就此收场。
可谁都没料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变故突生 —— 祁墨白毫无预兆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血迹在地面晕染开来。
刹那间,周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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