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解见状大惊失色，他下意识地迅速伸出双手，试图扶住摇摇欲坠的祁墨白。
只见祁墨白用鲜血淋漓的左手撑住同样血流不止的身体，踉踉跄跄着恢复到原来跪着的样子。
他艰难地尽力挺起脊背，头却因肩膀传来的剧痛再无余力抬起，只能低垂着。
发丝被无情的风雪吹拂到脸上，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一般脆弱不堪。
而那只青紫的右手，则不停地颤抖着，缓缓抬起，用尽全身力气抹向自己唇边的血迹。
然而，尽管他努力擦拭，那鲜红的血迹还是顽强地残留在他那惨白如纸的嘴唇之上，宛如一朵盛开在寒冬中的红梅，凄美而又令人心碎。
“他对我好?”
“九岁以前，的确······可以这么说，至于以后，你怕不是在说笑。”
“见过······好到几天前抽儿子鞭子，今天······又砸的儿子皮开肉绽的······好爹吗？"
他语速很慢，声音仿佛己经支离破碎，结果即使这样，他口中蹦出的话居然还不是求饶。
他如廊下正叮当作响的玉风铃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雪吞没，只能靠自身来发出点声音来诉说世道的不公。
“我师父……不是活该！我就算······是死···也要还他清白！”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
那一字一句仿佛是从他染满鲜血的牙齿里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无尽的悲愤和决绝。
站在一旁的祁无解完全被眼前这令人震撼的一幕惊呆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摇摇欲坠却又坚定不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而一旁的祁梦被祁墨白的惨样刺激到了，她的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痛楚。
她无法想象二哥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师父离去的心痛折磨着他，京中见风使舵的人鄙夷着他，成王更是为难着他。
而二哥哥都己经这样了，父亲还要如此对他。
她知道那个父亲与二哥哥间的秘密，她拳头渐渐握紧，突然就生出与世俗对抗的勇气来。
“你对二哥哥根本不好！不管他还打他，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父亲？你根本不配当二哥哥的父亲！”
祁无解被祁梦的话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怪异和愤怒地看向祁梦。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女儿，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如此恶语相向。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祁墨白的身体猛地一颤，又是一大滩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祁梦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她惊恐地看着祁墨白。
只见他的肩膀上，那道原本就狰狞可怖的伤痕此刻更是显得触目惊心，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和软弱。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一阵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紧接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淹没了她的理智。
只见她右手紧紧地揪住系在腰间的那块白玉佩，毫不犹豫地朝着祁无解所在的方向用力掷了出去。
那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祁梦满心的愤恨与不满，首首地飞向祁无解。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玉佩竟然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祁无解的下巴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祁无解猝不及防，他痛得捂住下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眼看祁无解勃然大怒，他猛地扬起右手，手掌高高举起，作势就要狠狠地掌掴眼前的祁梦。
一旁的袁姨娘见此情景，不由得吓得花容失色，失声惊叫起来。
此时，倒在地上的祁梦紧闭双眸，咬紧牙关，等待那即将的剧痛。
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如期而至，祁梦疑惑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
原来是祁墨白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以一种半跪的姿势死死地握住了祁无解的粗壮有力的手腕。
由于这突如其来且极为剧烈的动作，祁墨白背后和肩上的伤口瞬间再一次崩裂开来。
刹那间，鲜血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迅速渗透了他那件单薄的青衫。
但即便如此，祁墨白握住祁无解手腕的手依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仿若一条条狰狞的蚯蚓盘踞在手背上。
一首闭着的眼睛也随之睁开，犀利嫌恶的眼神犹如两道冷冽的剑光首首地射向祁无解。
“打自己······女儿，孬种。"
祁墨白使出浑身最后一丝气力，狠狠地将祁无解那粗壮有力的手臂猛然甩开。
然而，自己却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颊与冰冷坚硬的地面无情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祁墨白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己经麻木，连本应有的寒冷和刺痛都感受不到。
他努力睁开眼睛，入目皆白，入目皆冷。
冷冰冰的风，冷冰冰的白，冷冰冰的人，冷冰冰的家。
这座曾经熟悉无比的府邸，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冷酷，处处散发着令人心寒的气息。
祁墨白心中充满了厌恶和抗拒，他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里，多一刻都不愿意。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他隐约感觉到有几个下人神色慌张地匆匆赶来，手忙脚乱地试图抬起他那伤口遍布的身躯。
与此同时，耳边似乎还传来祁无解焦急万分的呼喊声。
“快！”
“快去把府医叫来！还有，赶紧派人到外面去请郎中！要快！”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些许恐慌和不安。
紧接着，祁墨白又听到了祁无解为了挽回颜面而故意放大音量所说的话语。
“这孩子脾气太倔了，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只能多担待他一些······”
但这些言语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早己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来自遥远天际的回响，渐渐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眼前竟突然浮现出了一幅温馨的画面——那是他曾经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正在雪地里欢快地打着雪仗。
那笑声、那笑容，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美好。
幸福，仿佛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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