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六章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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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六章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贪欢

 

这边,御史府内。

躺在床上的祁墨白眉间紧紧皱着,冷汗从额头不断渗出。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呼吸急促而混乱,像是在睡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这无尽的伤痛与黑暗交织而成的旋涡之中,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坠入了一个混乱而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在空中缓缓地漂浮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童年时代。

那时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枝头的梨花洁白似雪,开得烂漫。

微风轻轻拂过,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好似一场如梦似幻的花雨。

梨树下,小小的祁墨白被父亲稳稳地架在宽阔的肩膀上,手里紧握着父亲刚为他精心制作的木头将军,兴奋地大喊。

“大将军,冲呀!冲呀!”

稚嫩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在整个庭院里回荡。

站在一旁的母亲,眼中满是温柔,深情地望着他们父子俩,目光里流淌着化不开的爱意。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得如同烟火。

就在祁墨白还想多贪恋一会儿母亲的温暖目光时,眼前的画面陡然间急速向后退去。

转瞬之间,场景切换到了他六岁那年。

那天,他遇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小女孩,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想跑回家,和母亲分享这份喜悦。

可走进院内,便听到父母激烈的争吵声。

还是那棵熟悉的梨花树,可树下的氛围却与往日大相径庭。

只见父亲满脸坚决,大声叫嚷着要纳妾,母亲则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地质问父亲。

“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我从未敢深信。”

“可如今白儿才六岁,你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父亲不耐烦地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后日妾室便会入府,又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你身为主母,要大度些。”

梨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可此时树下,只剩母亲孤独地痛哭。

时光如同碎片化的记忆,在祁墨白眼前快速闪过。

很快,那位姨娘进了府。

不久后,姨娘生下一个女儿,与此同时,一个比祁墨白大两岁的男孩也被接进了府中。

母亲后来得知,这个所谓的小妾,其实是父亲在他们成婚之前便有的外室。

而那个男孩,也便是祁无解真正的长子。

母亲得知真相后,不哭也不闹。

父亲或许是出于对承诺的遵守,又或许是心怀愧疚,对母亲和祁墨白愈发好了起来。

母亲后来也时常露出笑容,可六岁的祁墨白却总觉得,娘亲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年幼的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

那些记忆片段越闪越快,转眼间,便来到了他九岁那年。

那天,母亲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支素银簪子。

她脸上挂着笑容,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母亲在房中待了整整两天,再出门时,她仿佛被注入什么,又仿佛被抽离什么。

她捧着檀木匣子走来,步履轻得像是卸下了半生重负。在祁墨白榻前蹲下时,素色裙裾在地面铺展如将谢的花。

她温柔地向他解释盒子里还生丹的作用,说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当她的手指抚过祁墨白发间时,少年恍惚觉得,母亲的手比往日更凉了些。

在出门的瞬间,祁墨白恍惚间看到母亲微微偏头,看向自己。

屋内光线昏暗,门外却一片光明,母亲站在门槛外。

逆光中,母亲侧脸的轮廓镀着金边,睫毛下的阴影里有什么在闪烁。

随着门扉渐合,那滴悬在光影交界处的泪,到底是真实落下,还是被刺目的天光灼化了,祁墨白再也分不清。

门被彻底关上的那一刻,母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片光影之中。

屋内,九岁的祁墨白望着手中的小盒子,满心欢喜。

他兴冲冲地掀开被褥床垫,按动机关,将小盒子和父亲给他做的那些 “宝物” 一起藏了起来。

他坐在床上,两条小腿不自觉地晃荡起来,在床沿敲出欢快的节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稚嫩的脸上洒下温暖的光斑。

他在心里得意地想着,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因为父亲和母亲都那么疼爱他。

他丝毫没有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虞君如站在祁墨白的房门外,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廊檐,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静静地立在门前,斜阳染透了她的衣角,她却浑然未觉。

只是用指尖轻轻描摹着门扉上斑驳的木纹,仿佛在触碰孩子熟睡的脸庞。

当西沉的日影爬上廊柱时,她终于收回手,转身时裙摆扫过石阶,沾上几片落下的梨花。

祁无解的院落死一般寂静。

随着那扇雕花木门重重合上,里面突然爆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下人们缩在廊柱后,听见夫人素来温婉的嗓音染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你明知那孩子......"

后半句话被一声闷响截断,接着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天刚微微亮,虞君如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府邸。

再后来,她的尸体被发现在一棵梨花树下——素白衣裙的妇人倚坐在梨花树下,面容安详得如同小憩,唇边还凝着半朵将谢的梨花。

最老练的仵作也查不出端倪,只在她交叠的掌心找到一粒融了一半的饴糖,甜得发苦。

祁无解将她的尸体领了回来,操办了一场法事,将她葬在了京郊的梨花林。

九岁的祁墨白端着沉重的瓦盆,孝帽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宽大的孝衣裹着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像面招魂的白幡。

在漫天飞舞的纸钱中,他忽然听见怀中瓦盆传来"咔"的轻响。

低头看去,原是脸颊处的泪珠坠入盆中,将水面的倒影碎成了千万个戴着孝帽的小人儿。

整个葬礼期间,祁墨白哭得几次昏厥过去,相比之下,祁无解显得格外冷血,他虽也流泪,可更多的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面对儿子声嘶力竭的质问和用尽全身力气的捶打,他始终沉默不语,没有回应一句。

与此同时,京中一间暗室里,一对跳动的红烛光影照亮一人脸上那遍布的泪痕。

红烛燃尽,火光熄灭,那人也仿佛一夜间衰老。

再后来,时间匆匆而过。

十岁的祁墨白过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这一年里,父亲对他忽冷忽热,漠视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又或许在哪一天,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干巴巴的过来给他一大堆银子。

母亲的画像被收进了库房,姨娘的脂粉味却日渐浓烈地弥漫在正堂。

下人们见风使舵的本事愈发精进,连他院里的东西都开始克扣。

有时午夜梦回,祁墨白会突然惊醒,恍惚间竟分不清记忆中那些欢声笑语,究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美梦。

唯有偷偷打开床板下的暗格,指尖触到那些冰凉的物件时,他才能稍稍安心。

木头将军上父亲刻的纹路还在,母亲给的木盒也还在,这些总做不得假。

那日,父亲又一次毫无缘由地当众羞辱他后,祁墨白终于夺门而出。

跑着跑着,他遇见了那个改变他人生轨迹,教他读书明礼的师父。

彼时,周御史还年轻,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案宗,看到祁墨白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佯装严肃地开口问道。

“小孩,天色己晚,你怎么还不回家?”

祁墨白抬起头,用那双满是迷茫与失落的眼睛,望向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大人,声音小得如同蚊蝇。

“我己经没有家了。”

周御史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月光如水,倾洒而下,周御史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前,将祁墨白小小的影子笼罩其中。

从那一刻起,周御史便如同巍峨的高山,为祁墨白遮风挡雨,这一护,便是许多年。

往昔的画面如流水般匆匆远去,转瞬之间,新的画面浮现眼前。

此时的周御史,己然不再年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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