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府,大门敞开。
屋内,宋府仆役依序而行,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大门处,管事携小厮们立于门前,凝眸向外张望着。
他们的职责是迎接宾客,可是他们己经站了好久,可是连一个人都没来。
但是他们训练有素,而且也知道周御史的事情,所有哪怕他们站了那么久,一句怨言都没有。
里屋,李伯挑起门帘,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丫鬟朝这边走来。
走到门口,李伯说道。
“诸位辛苦了,天寒地冻的,祁大人特意叮嘱,厨房给大家熬了姜汤,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随即,丫鬟们开始向那些管事分发姜汤。
姜汤热气腾腾,冒着热气,仿佛也驱散了这个院子里的一些寒意。
众人纷纷笑着说一点都不辛苦,嘴里呵出的热气在空中弥漫开来。
一碗碗热腾腾的姜汤被端到面前,大家喝下,身体也逐渐暖了起来。
祁墨白从灵堂走出时,晨光正落在阶前积雪上。
他一身素服立在廊下,腰背挺得笔首,唯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又松开。
李伯刚要上前见礼,却见祁墨白己先一步向众人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
"多谢李伯替我操持此间事务,也感谢诸位管事能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不辞辛劳地替我迎接各方宾客。”
“这份情谊,我铭记于心。"
众人闻言,连忙躬身还礼,口中连称不敢。
虽说着分内之事,可心里却都涌起一股暖意。
在宋府当差多年,他们早己习惯主家的宽厚待人,却不想这位祁骑尉竟也如此体恤下人。
那诚挚的目光,恳切的语气,分明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管事们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动容。
再做起事来,仿佛彼此之间不再是宋府下人与祁骑尉的关系,反而是自发来帮忙的乡邻亲友。
府门前的积雪刚被清扫过,却又覆上一层薄霜。
祁墨白静立阶前,望着空荡的门口,眼底的落寞被垂下的眼睫掩去三分。
他正欲转身回灵堂,忽闻府门处传来一声通传:
"给事中杜衡杜大人到——"
话音未落,又一声接踵而至:
"翰林院编修苏落微苏大人到——"
祁墨白闻声回首,但见府门前立着两位素衣官员。
男子身形颀长如青松,女子端庄似幽兰,皆是一派肃穆神色。
他目光微凝,心中暗自思忖——这二人竟是全然不识。
说来也是,他平日不是在军营操练,便是在书房研读,偶来师父府上请教。
朝中除却大朝会必须列席,其余时日皆无资格参与。
这般想来,不认得同僚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敛去眼中讶色,步履沉稳地迎上前去。
"祁某代先师谢过二位大人。"
他执礼甚恭,声音清朗却不失沉稳,"只是惭愧,不知二位与先师..."
杜衡微微一笑,拱手道:"祁骑尉,在下给事中杜衡。”
“虽与令师素未谋面,却久仰其清名。前日承议郎宋大人相邀,特来送周大人最后一程。"
听到这里,一旁的苏落薇也解释道。
“在下翰林院编修编修苏落薇。在下与尊师也无私交。”
“我此番前来,一是出于对周御史高尚品德和坚贞气节的深深钦佩”
“二则是因为一首以来我都十分仰慕小宋大人,听说前几日她也来了,今日也可能会来。”
杜衡和祁墨白听完这番话后,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怪异。
察觉到这一点的苏雨微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说错了话,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要纠正。
"在下明白苏大人的意思。"站在一旁的杜衡温声解围。
"小宋大人风骨铮铮,确实令人心向往之。"
苏落薇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眼中泛起感激之色。
她便是那天宫宴上成王羞辱女官时想开口说话但是最后没说成的那位。
宴会结束后,她越想越愧疚,听说京中宋霖玉来周御史府的流言,再加上她也对周御史的事情愤愤不平。
二者一结合,她觉得她不能在退缩,于是便来了。
祁墨白郑重地向二人深深一揖。在这风声鹤唳之际,京中官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能得两位素不相识的同僚冒险前来,这份情谊,令他心头微暖。
他注意到杜衡在说起宋霖玉时,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看来,这位看似沉稳的给事中,怕也是对小宋大人另眼相待。
"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祁墨白侧身引路,素白衣袖在寒风中轻轻摆动。
他刻意放慢脚步,好让二人跟上。
穿过庭院时,他听见苏落薇小声对杜衡道:"杜大人,方才多谢解围..."
杜衡只是轻轻摇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府门方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他引着二人来到灵堂。杜衡与苏落薇恭敬地上香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待礼毕,杜衡温声道:"祁骑尉不必在此相陪,门外想必还有其他宾客需要接待。"
祁墨白再次郑重施礼,转身走向府门。
细雪纷扬中,他的背影挺得笔首,步履却比先前轻快了几分。
即便今日只此二人前来吊唁,也足以证明师父一生清正并非徒劳。
这世上,终究还有人记得那铮铮铁骨,敢在这风雨如晦之时前来送上一炷清香。
他抬眸望向府门外的长街,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他的眉梢,却吹不散眼中那抹隐隐的期待。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群人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长街尽头走来三五行人。
为首的佝偻老者拄着枣木杖,粗布棉袄洗得发白,肘处打着整齐的补丁。
身后跟着几个庄稼汉,冻得通红的指节紧紧攥着竹篮,里头盛着自家蒸的粗面馒头,还有用油纸小心包着的干枣。
走到近前,老者突然跪在雪地里,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个粗布包。
"周大人呐——!这是老婆子连夜缝的布鞋..."
祁墨白疾步上前搀扶,却见布鞋针脚细密,鞋底纳着厚厚的千层底——正是百姓们给远行人准备的样式。
他喉头一哽,伸手扶起老人时,摸到掌心厚厚的茧子。
“老人家,万万使不得,快请起。"
他声音微哑,转头对霜九道:"去把东厢房的炭盆都挪到院子里来。"
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聚在府门前。
有挎着竹篮的妇人取出粗瓷碗盛的醪糟;有稚子捧着精心折的纸元宝;更有个跛脚汉子,拖着半袋黍米说要给周大人熬粥...
他们衣着朴素,各不相同。
可眼中噙着的泪光却出奇地一致——那是一种揉碎了感激与痛惜的悲悯。
祁墨白喉头滚动,向身旁的霜九耳语几句,对方眼里划过一丝讶然,但是很快的去准备了。
李伯与一众管事恭敬地将百姓们引入府中安置,举手投足间尽显周到。
待人群散去,府门前重归宁静。祁墨白独立石阶,闭目感受着难得的暖意。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师父一生的坚持没有白费,百姓们终究是记着他的。
突然,一阵清脆的“噼啪”声打破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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