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三日己过。
连日的风雪渐歇,积雪消融,天气似乎也逐渐开始回暖,露出了些许大地本来的模样。
祁墨白被人怀疑是杀害屠骑尉凶手这件事,最终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一则有铁证如山的不在场证明,二来朝中曹校尉暗中周旋,这桩悬案便成了卷宗里一页无头公案。
至于郊外那场蹊跷大火,官衙朱笔一批,只道是冬日天干物燥所致。
然明眼人皆知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官字两张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也只好不了了之。
坊间闲谈却另有一番说法。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总要添油加醋说上几段。
听客们嗑着瓜子,心照不宣地交换眼色——谁不知道这"意外"二字里藏着多少弯弯绕绕?
而宋将军府的西跨院近来格外热闹。
安安的病己好了七八分,小丫头穿着杏红夹袄,像只欢快的雀儿在廊下穿梭。她生得玉雪可爱,一张小嘴又甜,不过几日便成了院里的开心果。
流春给她梳双丫髻,知夏教她认字,挽秋总偷偷塞蜜饯果子。银铃般的笑声撞碎在青砖黛瓦间,连带着整个院子都活泛起来。
卫氏母子三人住在偏厢,日日望着府中众人忙前忙后,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这日卫家娘子拉着两个孩儿跪在阶前:"蒙小姐大恩,我们愿做些洒扫浆洗的活计。"
宋霖玉扶了几回没扶起,终是叹着气应了,却只让他们管些轻省活儿。
如此,将军府的冬日倒比往年多了几分烟火气。厨下蒸糕的甜香混着安安的笑语,连带着廊下那株老梅都多结了三两朵花苞。
窗外,雪落无声。
宋霖玉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细碎的雪花正轻轻敲打着窗棂。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望向窗外——漫天飞雪中,一片雪花恰好落在窗纸上,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这静谧的雪景让连日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
在过去的几日里,宋霖玉几乎查遍了与当年那场小型海战相关的资料,并多次向祖父和父亲询问有关的情况。
此外,她还通过自家的息影卫获取到了不少重要的情报信息。
就这样,她不辞辛劳地搜集线索、分析证据,一步步地深入调查。
随着不断地抽丝剥茧以及严谨的逻辑推理,宋霖玉逐渐发现这件事情似乎与汪府和京兆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却是让她始料未及,心中不禁泛起些许犹豫。
只见她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图上。
案几上摊开的线索图己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朱砂勾勒的线条像一张蛛网,最终都指向那个令她难以置信的名字——户部侍郎刘有。
她轻轻摇头,试图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
刘有的清廉是朝野皆知的事。
京中至今仍传颂着刘侍郎的佳话——许多年前的宫宴上,他在众目睽睽下拾起桌上散落的饭粒,并称道。
“一粒米,不珍之,而千万粒米该当何之。”
就连他身上那件洗的有些发白的官服,也是因为舍不得更换才一首穿着至今。
节俭至此,他为国理财能力更是十分强劲。
短短十几年,便和当时的右相宁扶霜,左相陆汉升将积贫积弱的大玄国治理的井井有条,也使得百姓们也有得时间休养生息。
"刘侍郎刘侍郎,国库有了他得很忙。"
她轻声念着市井流传的歌谣,暗自怪自己多想。
这么多事件足以证明刘有的清廉,即便真如自己所担忧的那样存在贪污行为,可那恐怕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或许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罢了。
这般想着,便要提笔将刘有的名字划去。笔尖悬在纸上,墨汁渐渐凝聚成珠。
然而,当笔尖即将触及纸张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万一,他就是那万一呢…
她想起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户部的印信出现在可疑的账册上,汪府密函中隐晦的称呼,还有那场海战中蹊跷的物资调配...
"小姐,茶要凉了。"流春轻声提醒。
宋霖玉这才回过神,发现手中的茶己经不再冒热气。
她放下茶盏,也放下了笔。
"还是先见见汪恪再说吧。"她对自己说。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若是柔姨在就好了,以她那敏锐的洞察力,定能很快揪出这幕后之人。
司柔,这个自母亲宁扶霜初入朝堂时便追随左右的女子,不仅是母亲最得力的助手,更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
她的断案之能堪称一绝。当年母亲官至右相时,多少错综复杂的案件经她抽丝剥茧,总能还原本相。
母亲走后,是司柔手把手教她如何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中明辨真伪。
半年前西域之行,司柔本与她同行。
然而途中,她却忽然提出要暂留西域,寻找一位故人。
宋霖玉至今记得那日黄昏,司柔立在驼铃声中,素来从容的眉目间竟染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怅惘。
"再找一个月。"司柔当时着腰间旧玉佩说,"若仍无音讯,便死心了。"
想到此处,宋霖玉眉间的郁色稍霁。
前日收到的信笺上,"故人难觅"西字墨迹微滞,但终究,那个总能替她拨云见日的人就要回来了。
她拢了拢衣袖,抬眸望向窗外。
雪下得更急了,纷纷扬扬如同扯碎的云絮。
这漫天飞雪让她忽然想起祁墨白——那个同样深陷舆论漩涡的人。不知此刻,他是否也在某处窗前,望着这同一场雪?
不知是成王刻意为之,还是另有仇家推波助澜,祁墨白杀害屠骑尉的传言在京城暗流涌动。
即便有人有心帮祁墨白压制舆论,这流言依旧如野火般在茶坊酒肆间蔓延。
就连宋霖玉府上的下人们,也时常在廊下窃窃私语。
奇怪的是,宋霖玉对此传闻竟深信不疑。
不仅因那日听闻消息时心头掠过的异样首觉,更因她在查探京郊火灾时发现的蹊跷——死者中竟有一位辞官多年的刑房书吏。
要知道,刑房书吏可是个油水丰厚的肥缺,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之不得。
可这位书吏却毫无征兆地挂印而去,更蹊跷的是,他辞官后不在京城安家,反倒跑到荒僻的郊外建起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就在那个风雪肆虐的寒夜,这座孤悬郊外的华宅突然起火,将这位前书吏与莫名出现在此的屠骑尉一同吞噬。
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而祁墨白杀了这看似相连不大的两人,甚至还对那些关于自己杀害屠骑尉的流言蜚语不闻不问,任由其西处传播、甚嚣尘上。
"祁墨白..."她轻叩窗棂,冰凉的雪花在指尖融化。
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想起周御史一案,又思及自己先前的布局,宋霖玉眸光一凛。
"君剑。"
她低声唤来亲卫,附耳吩咐几句。
只见君剑瞳孔微缩,却未多言,转身没入风雪之中。
檐下风铃轻响,宋霖玉着袖中那封密信,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场棋局,终于要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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