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穗浪藏金篇

霜降后的第一场薄霜覆在官田的麦茬上，李泰蹲在地头拨弄着冻土里的冬麦芽。王玄策扛着铁耧车吭哧吭哧挪过来，铁齿勾住田埂边的草绳，连人带车翻进刚施过粪肥的沟渠，惊起一群啄食的麻雀。"哎哟俺的腰！"这憨货从粪堆里探出脑袋，顶着一头麦秸嚷嚷，"这耧车定是崔家派来的奸细！"

"王兄这身手，倒像是给田鼠演了出《兰陵王入阵曲》。"墨竹憋着笑递过竹耙，远处偷窥的崔府探子正趴在柳树上记录，树杈突然"咔嚓"断裂，惊得那厮抱着账本栽进沤肥池，活像只掉进酱缸的绿头鸭。

太极殿的晨雾还未散尽，崔敦礼举着半截发霉的麦穗哭嚎："魏王妖术祸害庄稼啊！"李泰慢悠悠从袖中抖出个琉璃瓶，瓶内七星瓢虫正啃食蚜虫："崔尚书可识得这'天兵天将'？昨儿您家麦田闹虫灾，还是它们连夜救的急。"李世民饶有兴致地凑近端详，瓢虫忽地振翅落在崔敦礼的乌纱帽上，吓得老臣甩飞朝笏砸中工部侍郎的鼻梁。

"陛下明鉴！"王玄策突然从殿柱后探出脑袋，举着个竹编捕虫笼，"崔大人家丁昨夜往官田放虫，被俺逮个正着！"笼里蟋蟀蹦跶得正欢，细看每只腿上竟系着崔府特制的金丝线。满朝朱紫哄笑间，檐下燕巢突然掉下个油纸包，展开竟是五姓七望克扣农具款的密账。

灞水边的筒车吱呀呀转着，李泰正教农人调试新制的脚踏水车。老农陈三踩着木踏板感慨："早二十年要有这玩意，俺婆娘也不至于挑水挑成罗锅腰！"话音未落，上游突然漂来几口泡发的棺材，崔府家丁躲在芦苇荡里窃笑。王玄策抄起竹篙要拦，却见棺材缝里簌簌掉出霉变的陈麦。

"好个借尸运粮的妙计！"李泰冷笑挥旗，暗藏在鱼嘴堤的泄洪闸轰然开启，浊浪卷着霉麦倒灌进崔家私田。偷窥的探子踩中捕兽夹，抱着肿成馒头的脚踝在麦茬地里打滚："魏王殿下饶命啊！小的只是来...来赏秋景的！"

冬至祭天那日，太庙前的青铜鼎刚升起袅袅香烟，崔敦礼突然捧着碗发黑的麦粒哭诉："魏王以妖麦亵渎神灵！"李泰不慌不忙舀起官仓新麦："请崔尚书尝尝这'妖麦'蒸的胶牙饧。"老臣刚咬一口便脸色骤变——糖饼里竟裹着崔家粮行特供的砂石！王玄策趁机抖开麻袋，哗啦啦倒出百斤掺假陈麦："各位大人瞧仔细喽，这砂砾颗颗都刻着崔字呢！"

檐角铜铃忽地无风自动，群雀衔着麦穗在崔敦礼头顶盘旋。一只胆大的黄雀俯冲而下，精准地将鸟粪投进老臣张大的嘴中。"好个天降祥瑞！"李世民拍案大笑，惊得礼部官员的笏板掉了一地。

小寒时节的皇庄地窖里，李泰举着火折检查冬储麦种。墨竹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梁上君子。"话音未落，三个黑影从通风口栽进腌菜缸，酸汁溅了满墙。王玄策举着粪叉赶来，就见刺客顶着片白菜叶哀嚎："魏王饶命！是崔府逼我们来的！"

"哥几个辛苦了。"李泰笑吟吟递过竹筒，"把这'崔氏特供'的砒霜带回去，就说本王请崔尚书品鉴新品调料。"次日长安西市便传开歌谣："崔家郎，心眼脏，下毒不成反喝汤，洗了八缸蔷薇露，浑身还带酱菜香..."

立春鞭牛大典上，李泰握着缠红绸的新式铁犁正要开耕，忽见崔府管家往耕牛角上抹药粉。王玄策一个鹞子翻身扑过去，反被受惊的牯牛追着满田跑。这憨货情急之下扯开裤腰带当红布，惊得牛角顶飞崔管家的玉冠，露出藏在发髻里的毒药包。

"崔管家这'玉冠'倒是别致。"李泰用犁尖挑起药包，"砒霜拌朱砂，是要给春耕添点喜气？"围观的农户哄笑声中，金吾卫从牛车上搜出成捆的假地契，墨竹抖开最上面一张："哟，这契上连骊山都划成崔家祖产了！"

雨水时节细雨绵绵，李泰带着改良的蓑衣斗笠巡视麦田。王玄策非要显摆新编的稻草人，结果扎出个七歪八扭的"崔尚书像"，吓得雀群不敢近身。崔府探子趁夜来偷稻草人，反被墨竹预设的捕鸟网罩住，晨起耕作的农人瞧见网中挣扎的活宝，纷纷笑称："崔家这是要改行演傩戏？"

惊蛰春雷炸响那日，官仓前的晒场堆满新麦。李泰握着玉珏轻抚粮堆，古玉在满仓金辉中泛起温润青光。王玄策举着竹筛要显摆，却被突然袭来的麻雀群撞翻筛盘。这憨货追着雀群窜上仓顶，瓦片缝隙里突然滚出个描金匣——竟是五姓七望贿赂漕运使的账册。墨竹翻着册子冷笑："难怪年年漕粮损耗三成，原来都喂了崔家的'粮老鼠'！"

崔敦礼被押出府邸时，官袍下还藏着半块没吃完的糖饼。朱雀大街的顽童追着囚车唱："崔尚书，黑心肠，麦里掺砂称霸王，魏王殿下降神兵，老鼠洞里现真赃..."春风卷着麦香掠过囚车，一粒金黄的麦种从车缝滚落，在道旁石缝里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