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穗影龙争·稚语破冰

秋分后的御花园丹桂飘香，李明达踮脚去够枝头的金桂，鹅黄襦裙扫过李泰刚堆的麦田模型。太子李承乾的描金履突然踩住裙角："小兕子当心摔着！"八岁的晋阳公主一个踉跄，怀中的桂花全撒在模型筒车上。

"大哥你赔我桂花！"李明达揪住太子衣袖，忽见模型沟渠里浮起几粒金瓜子，"呀！西哥的麦田长金子了！"

李承乾脸色骤变，折扇"唰"地展开："小兕子看花眼了。"扇面却带起疾风，将金瓜子扫进袖中。李泰扶稳妹妹，指尖掠过她发间歪斜的蝴蝶簪："大哥这招'秋风扫金'，倒比户部征税还利索。"

"西弟慎言！"太子扇骨敲在模型界碑上，刚巧震出崔家埋的密信。李明达弯腰去捡，李承乾慌忙阻拦，却被王玄策"无意"泼的桂花茶浇湿锦靴。墨竹拾起泡发的信笺："哟，这崔家连御花园的蚂蚁洞都买通了？"

两仪殿内，李世民揉着额角听户部奏报。李承乾突然出列："儿臣请增河东道田赋以充军饷！"李泰着袖中密报——崔家正在河东私铸兵器——轻咳道："父皇，儿臣新制的水转连磨可省三成民力，或可减赋养兵。"

"西弟这是要养虎为患？"太子折扇指向沙盘，"突厥狼骑..."扇尖忽地戳塌陇右粮仓模型，惊得李明达手中糖人掉在沙盘上。小公主拍手笑道："唐将军守粮仓，突厥狼都馋哭啦！"

长孙皇后忍俊不禁，将女儿揽入怀中："青雀，你妹妹前日还问，西哥的麦田能不能种糖人。"李泰变戏法般摸出麦芽糖雕的筒车："能种，只是要防着馋嘴雀儿。"眼神有意无意扫过太子。

霜降前夜，李明达突发高热。李承乾提着东宫珍藏的犀角闯进承香殿，正撞见李泰用湿毛巾给妹妹降温。"让开！"太子推开弟弟，"你那套乡野偏方..."话音未落，李明达迷迷糊糊抓住兄长的手："大哥别凶西哥...兕子梦见麦田里有大老虎..."

李泰将犀角掰碎入药："大哥可知这犀角需用新麦汁煎服？"药炉咕嘟冒泡，蒸汽熏化了太子蟒袍上的金线团龙。李明达呓语着"麦田老虎要吃大哥"，惊得李承乾打翻药碗。墨竹默默递上新煎的汤药，碗底沉着几粒崔家特制的毒丸。

"西弟好手段！"李承乾在偏殿揪住李泰衣襟，"连小兕子都利用..."话音未落，王玄策扛着捆草药冲进来："殿下！崔家那帮龟孙在药铺..."突然被门槛绊倒，草药天女散花般糊了太子满脸。

李泰慢条斯理捡起曼陀罗："大哥仔细看看，这味'安神药'可眼熟？"叶脉间隐现崔家暗记。窗外忽然传来李明达的咳嗽声，兄弟俩同时冲向寝殿，撞翻了长孙皇后端着的药盏。

"你们兄弟..."皇后话音哽咽，碎瓷片扎破指尖。李承乾慌忙跪下包扎，李泰拾起药渣中的铁屑："母后，这安神汤里还添了'定心针'呢。"

冬至祭天，李明达裹着狐裘执意跟来。李承乾刚点燃圣火，小公主突然指着祭坛尖叫："麦穗着火啦！"太子慌忙扑救，鎏金冠滚落祭台，露出藏在发髻里的密信。李泰用玉珏挑起信笺："大哥这'冠冕堂皇'，倒比祭文还精彩。"

李世民接过密信，竟是崔家邀太子共谋的檄文。李承乾跪地颤声："儿臣冤枉！这是西弟..."忽见李明达从狐裘里掏出糖人："大哥昨天给的糖人里有纸条！"糖芯里赫然裹着崔家印信。

"连小兕子都算计！"帝王怒摔祭器。李泰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父皇息怒，大哥怕是着了崔家的道。"袖中滑出东宫近半年的脉案——慢性中毒的痕迹触目惊心。

腊月飞雪，李承乾在东宫禁足。李泰提着新麦蒸的胶牙饧叩门："大哥尝尝，小兕子亲手和的麦面。"太子摔碎瓷盘："来看我笑话？"碎瓷划破李泰手背，血珠滴在麦芽糖上。

"那年春猎，大哥替我挡过野猪獠牙。"李泰将染血的糖块推过去，"兕子说，大哥的护心镜还收在她妆奁里。"窗外忽然传来童谣声，李明达带着宫女堆雪人，圆滚滚的雪太子戴着歪斜的玉冠。

李承乾突然抢过麦芽糖塞进嘴里，甜腻混着血腥："西弟，你说这东宫的土..."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吐出颗带血的毒麦。

上元灯节，康复的李明达非要看"西哥的麦田灯"。李泰抱着妹妹穿过朱雀街，花灯映亮她新戴的麦穗簪。"西哥你看！"小公主突然指着崔家粮仓屋顶，"有只好大的金雀！"

王玄策张弓搭箭，惊飞的"金雀"竟是崔敦礼派来的死士。墨竹从刺客怀中搜出糖人模具——内藏毒针机关。李承乾突然现身，一剑斩断刺客腰带："崔家的狗，也配碰我妹妹？"

糖人摊前，李明达将最后一块麦芽糖塞进兄长嘴里："大哥西哥都甜，就不吵架啦！"灯火阑珊处，兄弟俩的影子在雪地上拉长，仿佛两根倔强的麦穗，终是向着同片月光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