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耕诡事

长安城外的渭水泛着碎金般的波光，李泰蹲在田垄边摆弄着新制的曲辕犁，三月的风掠过他束发的青玉簪。远处皇庄的佃农王老六正提着竹篮往这边张望，篮子里装着新蒸的槐花饼——这是青雀殿下特意吩咐要带给晋阳公主的。

"殿下，这犁头当真能省力？"墨竹蹲在旁边往木轴上抹着桐油，少女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她至今记得三日前在工坊看到图纸时的震撼，那个弯月般的犁辕曲线竟暗合墨家机关术的转力之法。

李泰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太子李承乾的枣红马扬起一片尘土，马鞍上悬着的金丝马鞭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西弟好雅兴。"太子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沾着泥巴的曲辕犁，"听说你月前在司农寺要了二十头耕牛，就为了摆弄这些木头疙瘩？"跟在马后的东宫属官发出压抑的笑声。

李泰站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下，藏在袖中的铁尺硌得手腕生疼。自从上元节在含元殿当众背出《齐民要术》，这位大哥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御膳房新进的岭南荔枝——既想尝鲜又怕带刺。

"皇兄见笑，弟弟不过是学《礼记·月令》要义。"他露出孩童特有的腼腆笑容，从怀里掏出包成兔子形状的麦芽糖，"这是母后新赐的..."

"报——！"羽林卫的传令兵突然纵马冲来，惊得太子的坐骑扬起前蹄。李泰顺势扑倒在地，怀中的图纸散落开来，墨竹急忙用裙裾遮住最关键的部分。

"陛下口谕，明日辰时三刻，诸皇子随驾亲耕！"传令兵的声音惊飞了柳梢的麻雀。李泰趴在地上数着草叶，忽然发现图纸上多了个沾着糖渍的靴印——太子离开时"无意"踩中的位置，正是改良犁辕的关键参数。

当夜魏王府书房灯火通明，李泰盯着残缺的图纸揉太阳穴。阿贵端着药碗在门口转了三圈，终于被墨竹踹进门槛。

"殿下，该喝安神汤了。"胖太监苦着脸，"皇后娘娘特意让尚药局加了酸枣仁..."

"放着吧。"李泰突然抓起炭笔在宣纸上疾书，"告诉王老六，寅时初刻带两头犍牛到皇庄试犁。要眼睛半瞎耳朵半聋那种——最好是东宫最近问过话的。"

墨竹闻言立即翻开暗格，取出包着油纸的《天工开物》。烛火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书页间，恰好遮住"犁评"二字。三更鼓响时，窗外飘起细雨，李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溅落的血点在宣纸上晕成朵朵红梅。

次日亲耕礼上，李世民握着李泰冰凉的小手皱眉："青雀的手怎么比兕子还冷？"话未说完，祭坛方向突然传来惊呼。十八名壮汉抬着的天子犁竟在众目睽睽下断成两截，檀木裂口处赫然可见虫蛀的痕迹。

李承乾的冷笑凝固在嘴角——他昨夜确实让人在礼器上做了手脚，但绝不该是这么拙劣的手段。李泰趁机拽住父亲衣袖："儿臣新制的农具或许..."话音未落，晋阳公主举着个歪歪扭扭的泥塑跑过来："西哥说这个叫拖拉机！"

此刻皇庄里，王老六正对着改良曲辕犁叩头如捣蒜。老农布满裂口的手抚过光滑的犁壁，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老婆子有救了...今年秋税..."忽然瞥见田埂下闪过的东宫腰牌，他慌忙抓起把牛粪抹在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