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惊蛰雷动

惊蛰日的闷雷滚过长安城时，李泰正趴在太液池边的青石板上装死。五步开外的凉亭里，晋阳公主举着弹弓瞄准他发间的竹蜻蜓——这是小丫头第七次要求改进发射装置了。

"西哥再不起来，兕子就告诉母后你偷吃尚食局的糖蒸酥酪！"五岁女童跺脚时，腰间缀着的鎏金银香球撞得叮当响。她身后捧着箭囊的宫女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其中装着二十三种型号的橡果弹药。

李泰把脸埋进刚冒新芽的草茎里，嗅到泥土中混着铁锈味。昨夜在将作监试验水力鼓风机时崩裂的虎口还在渗血，这会儿倒成了躲避太子考校的绝佳借口。

"臣妾赌十文钱，魏王殿下撑不过半柱香。"假山后传来韦贵妃慵懒的嗓音，金丝绣鞋正踩着本《齐民要术》。李泰眯眼瞧见书页间夹着的东宫笺纸，突然鲤鱼打挺翻坐起来："兕子看！西哥给你变个戏法！"

竹蜻蜓腾空的刹那，池中锦鲤突然疯狂跃出水面。二十丈外的蓬莱岛上，墨竹正指挥工匠调试新式水车，青铜齿轮咬合的声响惊得鸿胪寺放生的乌龟缩回壳里。

太极宫两仪殿此刻却寒意森然。李世民捏着岭南进贡的荔枝，鲜红果皮在掌心掐出汁液："青雀要办'大唐春季科技博览会'？"阶下跪着的将作监少监汗透重衫："魏王说...说是要给陛下准备生辰贺礼..."

"报——！"浑身湿透的传令兵撞破殿门，"陇右八百里加急！黄河凌汛冲毁新式筒车三十座！"李世民手中荔枝首坠案几，果肉正落在"允许民间私铸农具"的奏章批红处。

此刻魏王府后院俨然成了水灾现场。王老六抱着断成两截的曲辕犁哭嚎："天杀的贼人往轴承里掺砂砾！"老农脚边散落着西域胡商带来的波斯地毯碎片——这是李泰特意用来测试犁头耐磨性的。

"殿下！殿下！"阿贵提着袍角窜过月洞门，胖太监头顶的幞头不知何时换成了女子用的帷帽，"东宫送来十车石炭，说是给博览会添彩头！"墨竹闻言立即翻开《天工开物》，指尖正按在"煤毒篇"三个字上。

李泰盯着炭车里闪烁的蓝紫色结晶，忽然抓起块煤石猛砸向铜盆。飞溅的碎渣中，少年亲王笑得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墨竹！快取硝石、硫磺和木炭来！"话音未落，晋阳公主举着冒烟的竹筒冲进来："西哥西哥！兕子做出会叫的青蛙啦！"

戌时三刻的爆炸声惊飞了整座长安城的夜枭。赶来救火的金吾卫撞见满脸焦黑的魏王正趴在鱼池边呕吐，墨竹举着半截拂尘追打偷吃实验材料的野猫，而晋阳公主抱着炸成开花馒头状的"雷鸣蛙"哭得惊天动地。

"朕的生辰贺礼就是听个响？"李世民捏着炸变形的青铜爵，看阶下三个泥人瑟瑟发抖。李泰刚要开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咳出的血珠正落在皇帝新履的云纹锦靴上。

"传...传孙思邈！"长孙皇后打翻的药盏在波斯毯上洇出褐痕。没人注意到太子侍从悄悄捡走了半片炸裂的陶罐——那上面沾着的黑色粉末，正与东宫暗格里的吐蕃密信产生微妙共鸣。

子夜的更鼓声中，昏迷的李泰在噩梦里回到了现代实验室。白大褂们举着《贞观政要》争论不休，培养皿中蠕动的竟是缩小版的长孙无忌。当他试图触碰显微镜时，整个世界突然开始逆向旋转...

"殿下！殿下！"墨竹的呼唤穿透时空裂隙。李泰睁眼看见少女发间别着的铜制卡尺，那是他三日前亲手打磨的生日礼。窗外飘来王老六沙哑的河北小调："二月二嘞龙抬头，魏王殿下修水沟..."

五更天，城南延康坊爆出惊天消息。西域胡商萨保的铺面突遭雷击，货架上陈列的琉璃器皿却完好无损。围观人群中的东宫暗探发现，焦黑的地面上竟嵌着枚魏王府特制的齿轮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