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龙隐于渊

贞观十五年的冬至夜，太庙檐角的铜铃在朔风中叮当作响。李泰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脊背隆起的龙鳍刺破祭服，在烛火下投出狰狞暗影。晋阳公主兕子蜷在蒲团上数香灰，小丫头将每粒灰烬都捏成小鱼形状："西哥你看，这是你在渭水救的第九百九十九条鱼..."

"青雀。"李世民的声音从蟠龙柱后传来，冕旒垂珠掩住了颤抖的眼角，"孙道长说...说若断龙脉可保人形？"

李泰望着供桌上扭曲变形的青雀玉璧，菌丝正将"受命于天"改写成"妖孽伏诛"。他伸手触碰冰凉的牌位，龙爪在檀木上犁出深痕："父皇，儿臣这副皮囊里...还剩几分李家血脉？"

东宫方向突然传来炸响。阿贵顶着焦黑的幞头冲进太庙："不得了！晋王殿下把丹炉炼炸了！"胖太监身后跟着满脸烟灰的李治，十岁皇子举着半截焦糊的"龙须"："西哥快看！治儿炼出避雷针了！"

李世民额角青筋首跳："来人！把晋王..."

"父皇息怒。"李承乾的蟒袍扫过门槛，蹀躞带金扣闪过诡异蓝光，"西弟既己现龙相，不若请去钦天监镇塔？"他指尖抚过太庙梁柱，菌丝应声剥落，露出底下新刻的吐蕃密文。

兕子突然扑向李承乾："太子哥哥坏！偷换西哥的药！"小丫头袖中抖落的药渣里，混着吐蕃进贡的珊瑚碎屑。墨竹的水袖卷起香炉，菌丝在空中炸成星图："三日前东宫运进十车硝石，殿下可知作何用途？"

子时的更鼓惊起夜鸦。李泰倚在太液池畔的残柳下，望着水中半人半龙的倒影。兕子用茱萸编的渔网罩住他龙角："西哥别怕，兕子网住你就不会飞走了..."小丫头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赫然躺着片带血的龙鳞。

"殿下当真要服这虎狼之药？"孙思邈的银针悬在龙脉穴上，老道面前的《黄帝虾蟆经》正渗出荧光汁液，"此丹以硝石为引，虽可暂抑龙化，却会蚕食寿数。"

李泰咽下腥苦的药丸，望着铜镜中褪去的鳞片："能撑到开春...便够了。"镜面突然映出墨竹苍白的脸，侍女手中捧着的菌丝人偶，竟与吐蕃使团马车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波斯邸店地窖，阿罗憾将龙血珊瑚研磨成粉："可汗要的是完整的龙心，不是这些残次品！"他袖中滑落的玉瓶里，游动着与李泰同源的菌丝。窗外闪过李承乾亲卫的身影，檐角铜铃淌下的雪水，正将"癸卯"卦象冲成模糊的冰纹。

冬至大典上，李泰捧着祭酒的手己生出细密龙鳞。李承乾突然高声奏报："儿臣请以异兽之血祭天！"太子击掌三声，铁笼中赫然关着生有龙鳍的雪豹。兕子腕间银铃骤响，菌丝从祭坛疯长缠住猛兽，却在触及李泰时骤然温顺。

"好一个通灵异象！"吐蕃使臣禄东赞抚掌大笑，"魏王殿下果真是..."

墨竹的水袖劈开酒樽，菌丝在空中凝成"止"字："此兽眼带吐蕃驯印，敢问大相作何解释？"满场哗然中，李治突然举起弹弓："治儿看见太子哥哥喂它吃药丸！"

李世民豁然起身，冕服广袖扫落九鼎："退朝！"

太医署地窖的冰玉床发出脆响。李泰在剧痛中惊醒，望见兕子正用银簪剐自己的龙鳞："孙爷爷说...说这样能分走西哥的病..."小丫头手臂上满是血痕，每道伤口都嵌着片荧光鳞甲。

"胡闹！"李泰挣断菌丝捆缚，龙爪撕碎的《千金方》纸页纷飞如蝶。阿贵捧着炸裂的丹炉哭嚎："殿下不可动气！老奴这就重炼..."晋王李治突然从药柜钻出："西哥吃糖！治儿用麦芽糖裹了药粉！"

子时的雪地上，李承乾与吐蕃密使的影子交叠。"明日祭天，本宫要西弟现出原形..."太子指尖的龙角匕首划过雪地，菌丝顺着刀痕蔓延成困龙阵。树后闪过墨竹的裙角，她怀中《天工开物》的残页正渗出猩红菌丝。

五更天，祭天台突发地陷。李泰坠落时望见地宫壁画——始皇陵中的十二金人竟被菌丝改造成龙形。禄东赞的狂笑在甬道回荡："可汗要的不是江山，是造龙之术！"

兕子腕间银铃响彻地宫，菌丝顺着声波重塑金人。小丫头抱着逐渐石化的李泰："西哥你看...兕子把他们变回陶俑了..."她发间的茱萸寸寸成灰，露出底下蔓延的龙鳞纹。

太庙前的李世民摔碎传国玉玺，菌丝从裂缝中涌出，在《李氏族谱》上改写"其志通天"。更夫王瘸子的梆子声刺破雪夜："闭户——防妖——"，他灯笼照见的宫墙上，荧光菌丝正拼出"甲辰大吉"。

李泰在晨光中苏醒，望见镜中恢复如初的面容。墨竹捧着空荡荡的玉瓶跪在榻前："晋阳公主她...以命换命..."案头的《齐民要术》无风自动，停在了"嫁接之术"的篇章。

兕子常坐的窗台上，茱萸编的渔网罩着个菌丝人偶。人偶心口嵌着片龙鳞，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