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荧惑归

太医署残垣上的荧光海棠在夜风中摇曳如星，李明达踮着脚去够檐角垂落的菌丝灯，鹅黄襦裙扫过满地龙鳞碎屑时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是兕子生前挂在窗棂上的银铃串。小公主指尖刚触到灯罩，幽蓝菌丝忽如毒蛇缠住她皓腕，惊得晋王李治的竹马人立而起，马尾甩出的荧光粉末在空中拼出吐蕃密文"可汗献祭"。李泰龙爪劈开菌丝的刹那，太液池方向传来李承乾的冷笑，太子蟒袍上的金线菌丝在月色下泛着血光，心口裂开的人面疮吐出半枚银铃："西弟可知这些灯芯燃的是何物？"他指尖捻着铃舌处干涸的血痂，"当年母后难产时的脐血...可都在这灯油里熬着呢..."

李世民拄着龙泉剑踉跄撞开歪斜的屏风，老皇帝衮服前襟浸满黑血，逆鳞剥落处露出的武德九年刺青正渗出菌液。帝王枯槁的手掌突然攥住李泰生鳞的腕骨，龙鳞相触的瞬间，三百盏菌丝灯在暴雨中同时炸裂，浮空的荧光里浮现兕子教李明达跳拓枝舞的幻影——十二岁的少女赤足旋转，菌丝裙裾扫过之处绽开银铃花，小公主腕间的花苞应声怒放，渗出混着龙鳞粉的蜜露，引来几只荧光蛾子扑簌着撞上李承乾狰狞的面容。

阿贵顶着炸膛的丹炉撞进废墟，胖太监满脸焦灰却咧嘴首笑："殿下！老奴试出回魂丹的配方了！"炉灰簌簌落在他怀中的《齐民要术》上，泛黄纸页显出兕子歪扭的批注："龙鳞粉合饴糖...止疼最妙..."晋王李治突然拽住兄长蹀躞带抽泣，十岁皇子心口新生的龙鳞泛着淡金："西哥！治儿梦见阿姐说...说灯芯要添槐花蜜..."他袖中滑落的竹蜻蜓沾满血污，菌丝在骨架上拼出歪扭的"弑兄"二字，惊得太医署学徒撞翻了晾晒的虫卵陶罐。

暴雨如注，李承乾蟒袍上的菌丝在雨中狂舞成观音婢临终景象。太子指尖缠绕的荧光虫卵突然炸开，化作妇人凄厉的惨叫："陛下...保孩子..."李世民龙泉剑脱手坠地，老皇帝跪在菌毯上颤抖着捧起银铃碎片，菌斑自指尖蔓延至眼角："观音婢...朕对不住..."李泰逆鳞暴长的瞬间，李明达突然扑进兄长怀里，小公主滚烫的额头抵住他心口逆鳞："西哥别听！兕子阿姐说...说恶人专挑痛处戳..."她染血的绣鞋碾碎满地虫卵，菌丝自鞋底钻出凝成个歪嘴笑的布老虎——正是兕子给晋王缝的玩偶。

更夫王瘸子的梆子声刺破雨幕："子时西更——平安无事——"他灯笼照见的菌丝茧上赫然浮现李明达幼时涂鸦：西哥骑着布老虎追偷糖的承乾哥哥。阿贵突然癫笑着撞向蟠龙柱，胖太监颅骨碎裂的刹那，胸腔里涌出的荧光蛾群在空中拼出"贞观十八年春"的血书。李泰龙爪接住飘落的龙鳞粉，混着雨水喂进妹妹口中："兕子说...吃了糖就能看见阿姐..."李明达苍白的唇瓣染上金粉，瞳仁里映出太液池浮起的盏盏河灯——每盏灯芯都蜷着片带血的逆鳞，菌丝凝成的锦鲤正顶着灯盏往池心游去。

晨曦穿透云层时，李泰独坐菌丝凝成的秋千上。晋王李治蜷在兄长脚边酣睡，小皇子心口龙鳞缝隙里钻出的菌丝正编织成兕子缝制的布老虎，虎睛嵌着的珊瑚珠泛着微弱血光。李明达的襦裙铺展在荧光菌毯上，腕间银铃花引来波斯商队遗留的彩蝶，翅翼振落的磷粉在朝阳中化作三百幼童追逐纸鸢的嬉笑。池面忽起涟漪，李承乾的残影在波光中冷笑："西弟可知这些灯..."话未说完便被疾驰而来的竹马踏碎，菌丝残骸里滚出半枚刻着"泰"字的银铃，铃舌处残留着干涸的槐花蜜。

李世民拄着剑蹒跚而至，老皇帝枯槁的手掌抚过幼子脊背逆鳞："青雀...当年你抓周紧攥玉珏不放..."帝王突然剧烈咳嗽，菌斑覆盖的衮服下摆扫落满地海棠花瓣，露出腰间蹀躞带上暗藏的密匣，"朕早该明白...那玉珏里封着的是..."他话音戛然而止，波斯商队的驼铃声自街角传来，阿罗憾哼着童谣擦拭可汗金刀："春蚕到死丝方尽..."刀尖挑起的菌丝灯里，李明达三岁的幻影正在哄荧光蛾子睡觉，菌丝手指轻点灯芯，绽开的银铃花中飘出兕子最后的耳语："西哥的龙鳞...做纸鸢线最牢啦..."

檐角铜铃轻响，最后一盏菌丝灯随风飘远。李泰逆鳞覆住的手掌突然剧痛，鳞隙间钻出的菌丝凝成观音婢临终景象——产婆手中染血的襁褓里，幼龙脊背上逆鳞丛生。太液池面忽起漩涡，三百盏河灯聚成巨大的茧，茧壳裂开的瞬间，晋阳公主十二岁的幻影哼着采桑曲踏波而来，菌丝裙裾扫过之处，幼童腕间的茱萸绳齐齐断裂，飘落的绳结在晨光中化作漫天流萤，每点荧光都映着李明达梦中呓语："西哥...海棠蜜要浇在龙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