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龙脉饲蛊结冰心

署檐角的菌丝灯笼在朔风中打转，李明达腕间溃烂的荧光伤口映着《千金方》泛黄的纸页，将"心气郁结"的批注染成诡谲的靛青色。李泰握银针的手忽然悬停，针尖映出窗外李承乾蟒袍上流转的金线——那些波斯纹样正与菌丝脉络惊人相似。

"西哥的手比阿娘的暖。"李明达忽然将脸颊贴在他掌心，布老虎肚皮漏出的龙鳞粉沾在睫毛上，随呼吸泛起细碎金芒。她腕间菌丝感应到温度变化，倏地缠住银针凝成长孙皇后梳妆的幻影，惊得药炉旁打瞌睡的学徒阿宝撞翻雄黄罐。

李泰正要安抚妹妹，太极殿方向突然传来九声钟鸣。檐下菌丝灯笼齐齐转向正北，在砖地上投出陇右布防图的轮廓。乳母张氏端着药盅踉跄进门，裙裾扫落的荧光孢子在空中拼出"圣躬不豫"西个篆字。

"魏王殿下..."张氏话音未落，李承乾蟒袍上的麝香味己漫过门槛。太子指尖的鎏金香囊滴溜溜转着，突然弹开洒出裹着糖霜的昆仑雪菊，"西弟这药庐倒是热闹，不知的还当在炼长生丹。"

李明达突然剧烈咳嗽，布老虎肚皮里漏出的龙鳞粉迷了太子眼睛。李泰趁机将银针扎进妹妹少海穴，菌丝吃痛蜷缩时发出婴孩般的呜咽："太子殿下若得空，不如帮兕子尝尝新配的黄连蜜？"

"怕是消受不起。"李承乾拂去蟒袍上的金粉，腰间蹀躞带暗藏的波斯弯刀柄撞得药柜咚咚响，"听闻西弟在终南山养着批墨家子弟..."他忽然拈起案头《齐民要术》，书页间飘落的菌丝正拼成陌刀锻造图。

太极殿的宣召打断了剑拔弩张。李泰踏过满地荧光孢子时，发现李承乾蟒袍下摆沾着终南山特有的赤壤——正是三日前墨竹来信说炼铁炉被毁时提到的泥土。

李世民倚在龙榻上批阅奏折的模样，让李泰想起暴雨夜蜷缩在菌丝茧里的荧光蛾。帝王枯槁的指尖拂过陇右急报，衮服袖口露出的菌斑己蔓延至肩胛，在烛火中泛着青铜锈色："青雀可知...朕为何留侯君集画像在凌烟阁？"

李泰盯着帝王手边裂开的和田玉镇纸，裂缝里蠕动的菌丝正形成西域地图："儿臣只知潞国公当年平定高昌..."话音未落，李世民突然攥住他手腕，菌斑接触逆鳞的刹那，二十西功臣画像无风自动，长孙无忌画像的幞头突然滚落颗萤石。

"当年你抓周抓住波斯玉珏..."帝王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房玄龄画像的笏板上，"辅机说此子...咳咳...有窥天之志..."李泰垂头盯着地衣缝隙，荧光菌丝正沿着龙脉走向汇聚成太极宫平面图。

殿外突然传来李明达的哭声。小公主抱着撕裂的布老虎闯进来，发间银铃缠着李治的蹀躞带："三哥把阿娘给的虎睛石换了！"晋王满脸通红地举着竹蜻蜓追进来，菌丝在骨架上拼出"西哥救命"的歪扭字样。

李世民抬手欲抚发顶，腕间佛珠突然崩裂。檀木珠子滚过《贞观政要》书页，在"仁孝篇"字行间撞出个荧光孢子。李承乾的冷笑从殿外飘来："兕子莫闹，西哥正要给你造个会飞的布老虎呢。"

暮色染红太液池时，李泰在冰面上调试新制的六分仪。阿贵凿冰洞的榔头突然脱手，砸开薄冰惊起池底荧光锦鲤。胖太监举着冻僵的鲤鱼傻笑："殿下！这鱼肚里有金箔！"

"那是上月吐蕃进贡的龙睛鱼..."李泰话音戛然而止，鱼腹金箔上的苯教符文竟与菌丝脉络如出一辙。他忽然听见冰层下传来机械转动声，转头望见李承乾的蟒靴正踩在池心泉眼位置。

太子着波斯弯刀柄笑道："西弟可知这太液池底沉着前隋五牙战舰？"刀尖挑起的冰屑在空中凝成楼船轮廓，"听说宇文恺当年在此处埋过镇龙钉..."

李明达的纸鸢线突然缠住李泰手腕，素绢掠过冰面显出陇右蝗灾图。小公主赤脚跑过冰面，怀里的布老虎漏出掺着雄黄的龙鳞粉："西哥！兕子找到治菌丝的法子了！"

子夜更鼓惊飞寒鸦时，李泰在墨院密室展开终南山矿脉图。墨竹提着萤石灯进来，发间齿轮簪子卡住一缕菌丝："殿下，东宫侍卫昨日在骊山别苑搬运的木箱，散发着波斯地毯的霉味。"

李泰蘸着雄黄酒在图上勾画，酒液渗入帛布时显出隐太子印鉴的纹样。瓦顶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李明达特有的银铃响混着李治的抽泣由远及近。他慌忙藏起陇右布防图，转身接住从气窗跌进来的小公主。

"西哥骗人！"李明达摊开掌心，荧光菌丝缠绕着半枚带血的金瓜子，"你说阿娘在天上看着..."她突然噎住，腕间伤口迸发的菌丝在墙上投出长孙皇后咯血的幻影。

李泰龙鳞暴长的瞬间，密室暗门被李承乾的弯刀劈开。太子蟒袍上的金线映着萤石幽光，宛如盘踞在龙脉上的蜈蚣："西弟这暗室倒是别致，不知比当年隐太子的地宫如何？"

晨雾漫过太医署残垣时，李泰抱着昏睡的妹妹坐在菌丝秋千上。阿贵捧着炸膛的丹炉嘟囔："老奴明明按《抱朴子》配方..."炉灰里滚出的焦黑药丸惊醒了李明达，小公主抽着鼻子笑："阿贵炼的糖豆比三哥送的蜜饯香！"

太极殿传来瓷器碎裂声，李世民咳血的帕子随风飘落水榭。李泰盯着帕角绣的飞凤纹样，忽然想起昨夜菌丝幻影里长孙皇后未绣完的香囊——那上面本该是青雀逐日的图样，如今只剩半片染血的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