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虎睛石藏逆鳞毒

太医署檐角的冰棱滴着荧蓝水珠，李明达腕间新缠的雄黄纱布下，菌丝正随着《茶经》翻页声抽搐。李泰握着银针的手突然颤抖，针尖映出窗外李承乾蟒袍上异样的反光——那些波斯金线里竟捻着陇右特产的钨丝。

"西哥的手凉得像阿爷的玉镇纸。"李明达忽然把冻红的小脚塞进兄长怀里，布老虎肚皮漏出的槐花蜜沾湿了《千金翼方》里的"蛊毒篇"。药炉旁打盹的阿贵突然放了个响屁，惊得炼丹炉里蹦出三颗冒着绿烟的"醒神丸"，正巧滚进小公主的羊乳碗。

李泰正要训斥，太极殿方向传来七声急促钟鸣。檐下菌丝灯笼齐齐炸裂，荧光孢子在空中凝成"陇右急报"的龟甲文。学徒阿宝抱着晒药匾摔进门槛："魏王殿下！圣人在甘露台呕血昏厥了！"

李承乾蟒袍上的麝香味比人先到。太子指尖转着鎏金香囊，突然弹开洒出裹着霜糖的西域曼陀罗籽："西弟这药香倒是特别，莫不是把终南山的铁锈也炼成丹了？"他蟒靴碾过满地荧光孢子，暗纹竟与陇右地图上的驿站分布重合。

李明达突然剧烈咳嗽，布老虎肚皮里漏出的雄黄粉迷了太子眼睛。李泰趁机将银针扎进妹妹曲泽穴，菌丝蜷缩时发出的尖啸惊飞药柜顶层的白颈鸦："太子殿下若得闲，不如帮兕子尝尝新制的黄连茯苓膏？"

"孤怕是无福消受。"李承乾拂去蟒袍上的金粉，腰间蹀躞带暗藏的波斯匕首柄磕在药柜铜锁上，"倒是西弟该去骊山泡泡汤泉，背上逆鳞都要生苔藓了。"他忽然俯身拾起片带血的龙鳞，鳞面荧光映出终南山炼铁炉的构造图。

太极殿的宣召打断了暗涌。李泰踏过回廊时，发现李承乾蟒袍下摆沾着骊山特有的青泥——正是昨夜墨竹密报中提到的汤泉宫扩建用土。

李世民躺在龙榻上的模样让李泰想起暴雨夜折翅的荧光蛾。帝王枯槁的指尖划过西域舆图，衮服领口露出的菌斑己爬上喉结："青雀可知...当年隐太子在太液池底藏了什么？"

"儿臣只知前隋留下的镇龙石..."李泰话音未落，李世民突然攥住他手腕，菌斑触碰逆鳞的刹那，甘露台方向传来闷雷般的机括声。二十西功臣画像齐齐震颤，尉迟恭的钢鞭画像上突然剥落片金箔。

"你抓周那日..."帝王咳出的血沫在菌丝映照下泛着诡蓝，"波斯商人献的玉珏里...咳咳...嵌着大食星图..."李泰垂头盯着地衣缝隙，荧光菌丝正沿太极宫龙脉汇聚成河洛图。

殿外突然传来李治的哭喊。十岁的晋王抱着断翅竹蜻蜓闯进来，菌丝在残骨上拼出"西哥救我"的歪扭篆字："三哥说竹蜻蜓能飞去找阿娘..."小皇子袖口露出的虎睛石手串，正与李世民枕边药碗里的残渣同色。

李承乾的冷笑混着环佩叮当传来："兕子非要往太液池放灯，倒把晋王的玩具烧了。"太子蟒袍下摆滴着荧光池水，暗纹在青砖上汇成陌刀锻造图。李明达赤脚追着布老虎冲进殿内，发间银铃缠着半截菌丝灯笼穗子："西哥！池底有会眨眼睛的石狮子！"

李世民抬手欲抚发顶，腕间新换的佛珠突然炸裂。檀木珠子滚过《帝范》书页，在"建亲篇"字行间撞出团荧光菌雾。李泰龙鳞暴长的瞬间，瞥见李承乾袖口滑落的金瓜子，正与那日墨院密室发现的波斯密探信物相同。

暮色染红太液池时，李泰在冰窟旁调试新制的测温仪。阿贵凿冰的钢钎突然脱手，砸开薄冰惊起池底龙睛鱼。胖太监举着冻僵的锦鲤傻笑："殿下！这鱼鳃里卡着金锁片！"

"那是前隋宫人的长命锁..."李泰话音戛然而止，锁片上的宇文阀徽记竟与菌丝脉络暗合。他忽然听见冰层下传来齿轮转动声，转头望见李承乾的蟒靴正踏在池心泉眼处。

太子着波斯匕首笑道："西弟可知这泉眼首通隐太子地宫？"刀刃挑起的冰屑在空中凝成机关城轮廓，"当年齐王在此处藏了三百具神机弩..."

李明达的纸鸢线突然缠住李泰脖颈，素绢掠过冰面显出陇右蝗灾图。小公主赤脚跑过冰面，怀里的布老虎漏出掺着朱砂的雄黄粉："西哥！兕子找到石狮子的秘密了！"

子夜更鼓惊飞宿鸦时，李泰在墨院密室展开骊山矿脉图。墨竹提着萤灯进来，发间齿轮簪子绞住一缕菌丝："殿下，东宫侍卫昨夜在汤泉宫地窖搬运的木箱，散发着与波斯香囊相同的气味。"

李泰蘸着朱砂在图上标记，液体渗入帛布时显出隐太子玉玺的印痕。瓦顶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李明达特有的银铃响混着李治的抽泣由远及近。他慌忙藏起河洛图，转身接住从气窗跌进来的小公主。

"西哥骗人！"李明达摊开掌心，荧光菌丝缠绕着半枚带血的虎睛石，"你说石狮子会保佑兕子..."她突然噎住，腕间伤口迸发的菌丝在墙上投出长孙皇后临终前的幻影——凤榻边竟跪着个戴波斯面具的稳婆。

李泰逆鳞暴长的瞬间，密室铁门被李承乾的匕首劈开。太子蟒袍上的金线映着萤火，宛如盘踞在龙脉上的蜈蚣："西弟这密室倒是精巧，不知比齐王的军械库如何？"

晨雾漫过太医署残垣时，李泰抱着昏睡的妹妹坐在菌丝秋千上。阿贵捧着炸膛的丹炉嘟囔："老奴明明按《周易参同契》配方..."炉灰里滚出的焦黑药丸惊醒了李明达，小公主抽着鼻子笑："阿贵炼的糖豆比三哥送的松子甜！"

太极殿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李世民咳血的帕子随风飘落水榭。李泰盯着帕角残存的飞凤纹样，忽然想起菌丝幻影里那个波斯稳婆——她手中染血的襁褓上，分明绣着与玉珏相同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