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湖经常受到洪水的侵害,生命财产屡遭摧残。为了防患,很早的时候,野湖人就挑土垒堤,一条条堤坝在地面上横亘而起。接下来,野湖人就将房屋建在堤坝上,不遇上极端的情况,就比较安全。野湖人把堤坝不叫堤,也不叫坝,叫墩,如杨树墩,柳树墩等。
向飞家的房子和亮英家的房子在一条墩上,只不过是在墩的两头,向家在东头,亮英家在西头。墩的长度不算长也不算短,两头的人站在自家门前互相望,能看得见身段,但看不清脸相。
洪灾造成了野湖不少残缺的家庭。不少残缺家庭缺少不同身份的人,比如向飞的爸爸水生就少了个老婆,而亮英的妈妈莲珍却多了个寡妇名声,等等。
在野湖,洪水造成的灾难罄竹难书。家庭对于社会对于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它是社会的根基,是生命的载体。家庭,是美好的,也是脆弱的。
重建一个家庭比重建一栋房子要难得多。重建房子需要的是泥巴和石头等材料,而重建一个家庭要有心有情啊。比如水生与莲珍的事,如果两个人组合起来,不就重建了一个美好的家庭么?在旁人心里嘴里也是这样想的说的,和尚庙对着尼姑庵,几脚路的事。而这几条路,水生走了几十年还没有完成。
水生真的是巴望跟莲珍好,采取了好多办法来实现,动用过亲戚,请过媒婆,自已也赤膊上阵过,莲珍就是石板一块,不行。水生没办法,身子挨不近,就把她搁在心上。
水生也不是完全务虚,还是经常做点实事。莲珍的病多,最主要的是风湿病折磨她。她有时候病得厉害的时候,水生就帮她做田里水里的事,不让她沾水。莲珍确实减了不少轻,对病情也大有好处。
莲珍石板一块,但也不是完全不开缝的人,不是只顾自已不思别人的人。她看到水生家门前晒在竹竿上的衣被之类的东西破了,或者少了扣子或者没有洗干净,就取下来拿回家补好订好或重洗,然后叠得周周正正地放到水生门口的石凳上。
从这些情况来看,水生跟莲珍是瞎子背跛子过河--各尽所能。这样,完好但不完美。
水生常常也想,莲珍不同意向飞跟亮英好,为什么也拒绝他呢?
最近几天,水生发现莲珍很少出门了,估计她又是风湿病发了。莲珍发了病又总是舍不得花钱看医生,都是待在家里硬撑。水生常常心里很着急,恨自已不是个医生,不是个郎中。
这次心急的水生急得在野湖周围打圈圈。忽然,他那时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去,又看到白光一闪,接着就看到一只大鸟掉在了前边不远的草丛里。他好奇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只天鹅。天鹅受了重伤,鲜红的血液将它浑身洁白的羽毛染遍了。
水生的心情异常紧张而复杂起来。他该怎么办?有两种方案可供他选择,一是把天鹅送到政府去,由他们处理;二是把它剐了,煮给莲珍吃。他听人说过,天鹅肉能治多种疾病,特别是治风湿病效果非常好,吃了天鹅肉的人飞得起。他诚惶诚惑地琢磨了好一阵,最后心里在第二个选项上打了勾勾。他同时想,难道一条人的命不比一只鸟的命金贵么!
然而,天鹅肉的最早受益者是矮爹家的权伢。天鹅肉的味道非常香鲜,权伢的鼻子又是最灵敏的。权伢循着香鲜的气味,就来到了水生家。矮爹任村官多年,一种嗅觉也非常敏感。他见权伢有点异常,就觉得势必有事,于是也跟着权伢跑过来。矮爹首先看到的是堆在墙角的洁白羽毛和鲜红的血渍,再揭开锅盖又看又闻,就发现了端倪,因为他也吃过天鹅肉。而后,他生气得有点颤抖地指了指水生:“你呀你,犯了天法。”说罢,他掏出手机给派出所于晓云所长打了电话,要他赶紧来。
于所长来了。于所长觉得事态严重,自已拿不下来,就打电话向县公安局局长报告了情况。
……
而在路上等中巴的向飞等人,看到有这么多的警车来势汹汹,心里又急双蒙,只好暂时放下了去深圳的打算,跟着警车跑,居然跑到了向飞的家门口。一看情形,都吓懵了。
县公安局来了几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一个主管森林湖泊案的副局长,还有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还有不算少的民警。
公安局的人做了例行的一些工作,比如拍照、录像、收取赃物等等,之后刑侦副局长一挥手:“铐上,带走!”
水生没有说半句话,也没有让民警拉扯,自已伸出双手由民警上铐。
向飞等几个人一起跪到刑侦副局长的面前,向他求情,不要抓人。
水生恨了飞伢他们一眼:“给老子死起来!”没想到老子比儿子的脾气还要硬。也许水生觉得没有什么,他做的是一件很悲壮的事情。悲壮而无憾也。
“水生……”一个女人微弱而深长的呼唤。迎着呼声,人们就看到了莲珍撑着拐棍跌跌撞撞地朝这边扑来。水生眼睛红了,他抹了一把,说:“莲珍,你好生点过,我死都会惦念你的。”
警车正在发动,又来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刹在人群旁边。从车上下来的是县政府主管农业农村工作的副县长尤鸽。
公安刑侦副局长即刻跑上前去,向尤副县长汇报了情况。尤副县长跃了跃了手,示意警车开走。
一片呼喊,一片哭声。
尤副县长看了看周围的群众,说:“大家请散了吧,法律自有公断。”
尤副县长又看向飞等几个长跪不起的人,一一浏览他们的样子。他的目光本来已经经过了亮英,突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亮英身上,从脸上一直看到了地上,神情也随着目光移动在变动,说话没失身份但有点倾斜。他对亮英说:“年轻人,你应该是懂法的,法律不相信眼泪是吧?起来,有话慢慢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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