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色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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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银色的小船

 

青春,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切在悄然而迅猛地展开。

太阳又圆又大地慢慢地浸入湖中,湖水荡起彤红的波纹。炊烟从家家户户屋顶袅袅飘出,与嫣红的水蒸气融在一起,于是,野湖在彩色的谷香和鱼鲜味里,渐渐进入这个日子的最深处。

因为常常发洪水,野湖的房屋一排排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又因为诸多原因,房屋的材质结构有些不同,有全砖全瓦的,有砖泥混合的,也有泥墙草顶的。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房子,屋脊的两头都向上了角。从很多角度看,整个房屋展现着飞翔的样子,令人遐思和展望 。

亮英家的房屋是一幢泥草房。这是因为这个家很久没有男人了,母女俩没有能力建设更好的房子。是的,那年发洪水的时候,爸爸被冲走了。其实当时妈妈也被冲走了,但妈妈在半路上被一棵大树的枝桠卡住了。被卡在枝桠中间的还有一条命,那就是在妈妈肚子里的亮英。虽然不久洪水退了,但受重已久的树桠突然断裂,妈妈重重地摔了下来,立刻就昏迷了。在她醒来的时候,一条狗正在舔她的嘴唇。狗不是伤害她,是在救她,是在用它的唾液滋润这个垂死的女人。这是一条她完全不认识的狗,她被感动得流出泪来。狗并且不断地汪汪大叫,它是在向人们呼救。果然有很多人听见了,赶来相救,她才得以生还。不久,她生下了亮英。

亮英洗澡喜欢照镜子。房里有一个老式的柜子,柜子上镶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大小正好能比较完整地照出一个人来。

又不想穿上衣服。

野湖的女子都很漂亮,大都是油黑脸,双眼皮,看起来身子结结实实,感觉里又是格外巧妙和水灵的。比较起来,别处特别是城里的女子红颜易淡,而野湖的女子,在风里雨里太阳里则历久弥新春光无限。岁月,带不走野湖女子的美丽。

忽然,窗帘飘动了一下,窗口露出几个指头和半只眼睛。她惊吓起来,然后穿好衣服愤怒地追了出去。

一个人影和一条狗迅疾消失在夜色里。这条狗留下的膻味特别重,可能吃了比较特别的东西。

这个时候,飞伢捧着一束应是刚开放的荷花来到了她的跟前。他说:“亮英,送给你。”

亮英没有接,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背转身进了屋子。门轴发出那样的吱呀的响声,让人觉得门关得有点纠结。

……

月亮在走动。月亮走动的时候,整个野湖也好像在摇呀摇。

野湖响起了唢呐声。是飞伢吹的。飞伢吹的是《娘哭女》。

飞伢很多的时候吹的都是《娘哭女》。这是野湖流传下来的一支曲子,是母亲出嫁女儿时吹的。它表达了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远走的忧伤和担忧。应该说,它是一个伤怀的经典。

飞伢总吹。在他的唢呐声里,男人们就想到喝酒,女人们则泪湿衣衫。而牛们呢,也是走路没劲吃东西不香的样子。好像整个野湖在颤栗,在消失,在远去并将成为一个传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忧伤?”唢呐声勾来了丑货。丑货伴着飞伢坐到了湖边上。

丑货说:“亮英真的很可爱。我曾经很多次跟她在一起……”

飞伢一震颤,问:“你说什么?”

丑货一笑:“你别吓死了,我那是在梦里。”

飞伢说:“我就知道,你只是做梦。能做梦也好。人其实都是在梦里长大的。”

丑货将一颗石子扔进湖里,湖里的那弯月亮就像一只小船荡漾开来。丑货又很有意味地说:“你现在只怕也是在做梦,像我一样。”

飞伢看着湖里那只荡来荡去的银色小船,没有做声。

丑货是自已弄不出故事来却能弄出别人许多故事来的那种人。他又说:“你知道吗?骚婆要废了那门摇窝亲,跟望香好,现在闹得要死要活的了。还有霸脑壳跟春妹,问题也有蛮隆重的了。”丑货说话总有点夸张,所以常常显得有点用词不当。

飞伢似不想听到这些,于是站起身来走了。

丑货跳起脚来骂:“你这个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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