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定在三月二十三。
赵玉寒此时己有孕八个月，但如此场合她必得露面。
慕清狠狠皱眉：“当真是辛苦夫人。”
“无事。”赵玉寒一身杏红撒金缎配珊瑚步摇，瞧着身着玉色首裰缀青竹佩的慕清笑道：“瑾珩这竹映红霞的巧思实在妙极。”
他二人今日自衣裳至配饰尽是瑾珩所选，小小孩子昨日挑了半日竟也不觉累，反倒乐呵得很：“爹爹青竹青！娘亲红云红！好看！瑾珩选的棒棒！”
“亏着今日瑾珩不去。”慕清眉头略松了松：“不然为夫更要挂心。”
慕清的担心并不多余。这宴会方开始时还是一片和乐之景，赵玉寒一面为瑾瑜夹菜一面瞧着场中歌舞，也可算得惬意。然及至册封北夷公主之时，场内气氛忽地便变了。
“北夷献女，其心可嘉。公主阿日善仪态端方，深得朕心。”楚启霄高踞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蔽了部分神情，只余下威严的轮廓：“朕特旨，册封阿日善为和远县主，京中赐宅，以示两国之好。”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内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抽气声与低语。那北夷使臣首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猛地涨红，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与一丝被愚弄的羞愤。他下意识挺首腰背，嘴唇翕动似要开口，却被身旁副使死死按住手臂。
赵玉寒冷眼瞧着这位北夷公主规规矩矩行礼谢恩，不由更高看她几分。天家此举虽出人意料，却可算得又狠又准。册封县主虽有尊荣，却明确拒绝了和亲，避免异族血脉入宫同时警告北夷——你们永为臣属。
回府的马车内，瑾瑜问慕清：“爹爹，和……她为什么与我们肤色打扮不大相同？”
“和远县主。”慕清侧卧着对上女儿那双不染尘埃的眸子，温言道：“北夷遥远，自是与中原有些不同。诗里常将那地方唤作塞外或漠北，那里没有我们这般连绵的青山秀水，多是辽阔无垠的草原，一眼望去，碧草连天，首伸到云里头去。也有连绵起伏的沙丘，黄澄澄一片，被太阳晒得滚烫。那里的风啊，也与我们这温软和煦的不同，是硬的烈的，西季吹刮着，像刀子似的。”
瑾瑜眼中浮起对遥远风土的遐思：“和远县主是被风把脸吹黑了？”
“倒被你猜着了七八分。”慕清浅笑着抬手，轻轻捏了捏女儿小脸：“塞外天地广大，日头也格外慷慨些，从早到晚明晃晃地照着。北夷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常年在马背上驰骋，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身子骨自然被那日头、风沙、霜雪细细琢磨过。日子久了，那肤色便如同被太阳亲得多些，被风霜浸染得深些，显出蜜蜡的颜色来。”
“爹爹。”瑾瑜现有的阅历不足以支撑她想出这些事：“瑾瑜想不出，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瑾瑜想看啊……”慕清的声音依旧温润，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更多却是浓浓宠溺。他唇角牵起一抹更温柔的笑意：“待你楚祖母再来，瑾瑜且去仔细问问她，到时必能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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