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谁与度（楚启睿完）

慕清哥哥被救回后，身子一直不好，三不五时生病。大哥派了太医照料，我亦常寻些珍贵药材送去，但到底起色不大。

这年冬天大概是格外冷，慕清哥哥病了许久不见好，大哥几次召在慕府照料的太医询问，次次都是眉头紧锁，慕伯父更是生出为他冲喜的心来。但慕清哥哥坚决不从，几次拒绝了慕伯父挑中的人选，直至昏迷前依然没有松口。

他昏迷后我去探望过两次，见他的虚弱样子也是心中不忍。我曾想过将他的心思说出来，但因着许多思量到底是没有说出口。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是嫁进了慕家，以冲喜新娘的身份。

得知这一消息，我直觉晴天霹雳。明明先遇见她的是我，这些年一直默默关注她的是我，收到她礼物的也是我，为什么她会嫁给慕清哥哥？

我很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于是以蓬莱书肆东家的身份约见了她。

这几年，她时常写些话本子送来书肆，无论什么内容都收益匪然，李掌柜提起她来总是赞不绝口。我次次听着，也是与有荣焉，却从不曾以书肆东家的身份做些什么。

她有这个实力，我没必要多做些什么。

她来赴约那天作妇人打扮，却还是格外美丽，同此前我每次偷偷看她时一般美丽。她唤我大人时，我心中升起隐秘地欢喜，我盼着她认出我来。

可她没有，她不记得我了。

她送我的花我还收藏着，可送花的人不记得我了。

我同她说我要一折祝寿戏，她欣然答允，同我探讨了些内容。我瞧见她眉眼间满满地自信，不由脱口而出：“玉姑娘怎得这般急切便成婚了？此前也不曾透出些消息来，我连贺礼都未来得及预备。”

她看着我，眉眼含笑，声音间亦是压不住的欢愉：“东家客气了。婚嫁之事大抵讲求缘分二字，缘分到了自然能成。”

我见她这样子，突然就不想问了。

没什么好问的。

我又同她说了些别的便将她送出门去。她离开时，我站在窗边久久凝视她的背影，不知怎得就看出些她娘亲那位女师傅的气质来，让我忍不住想要——仰望。

我想我是疯魔了，对着一个年纪比我小，身份比我低微的女子，居然生出了仰望的心思。

待她走远，我转身去了书肆四层。世人都道蓬莱书肆四层神秘至极，从不对外开放，不知作何用处，其实这不过是我收藏心意的地方罢了。

走进四层唯一的一间雅室，一张紫檀木桌子摆在正中，其上放置着一个汝窑青釉玉壶春瓶，里面插着一朵小白干花。而雅间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画像，全都是她的画像。

我每次偷偷去见她时，都会在回来后为她画一幅画像，幻想着有朝一日送给她。如今再瞧这满墙的心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我到底还是又提起笔来，将今日她的样子画了下来，仔细挂好。

我了解慕清哥哥，他定会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到时我便将这些画当做贺礼送给他们，弥补他们的遗憾，也弥补我的遗憾。

我离开蓬莱书肆时天已完全黑了，外面的冷气灌进我的鼻咽，呛得我咳嗽几声，咳出了些眼泪。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