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奔逸,俄而四月已至。山川焕彩,草木葱茏,恰是一年好景时。
四月初一,太极殿朝会,天家临轩问政,议及开科取士:“朕览前代兴亡,贤才如北辰,而选举之道,犹晦朔之月。今四海宴然,当开明堂之途,诸卿以为如何?”
科举一事先帝时期便有旧例,当今登基五载,如今初次议及此事,满朝文武自是纷纷附和。天家遂当朝拟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骏命,统御八纮。思周文之三勤,慕汉武之招士。今诏天下州县,广开庠序,凡白衣秀士,不限门第,皆得应明经、进士、贤良三科。州试以孟夏,省试以仲夏,殿试则定于季秋望日。中第者赐绯衣银鱼,授翰林待诏。庶使岩穴无遗珠之叹,廊庙有栋梁之材。布告遐迩,咸使闻知。钦此!”
此召一出,太学生击缶而歌,洛阳纸贵,天下寒士莫不笑颜稽首,颂天家之明。同日,燕皇后晓谕六宫,已有三月身孕,实乃锦上添花,福泽骈臻 。
四月初二这日,羽林军中郎将燕博的夫人孟氏来慕家寻赵玉寒:“玉寒,我昨日已向宫内递过帖子,今便随我一同进宫拜见皇后娘娘。”
这孟氏便是燕皇后二哥的夫人,那日宫宴上最先同赵玉寒搭话之人。燕皇后这位二哥是习武之人,先帝在时便在羽林军中历练,如今已是羽林军中郎将。孟氏是地方上五品官家的女儿,论门第是配不上国公府的。但燕皇后的二哥是个痴情的,进宫同燕皇后言明此事后,燕皇后立时便下了懿旨赐婚。孟氏也是个爽利人,入府后孝顺公婆,从不同妯娌争风吃醋,又时常进宫拜见燕皇后,一来二去反倒同燕皇后成了手帕交一般。
那日在宫宴上,孟氏同赵玉寒约定不日便来拜访,果然在第三日递了拜帖。赵玉寒自是应了,于是隔日孟氏便带了自已那条小狗来。那小狗毛色是暖烘烘的白,其间晕染着几缕金黄,黑溜溜的眼睛嵌在毛茸茸的脸上,耳朵尖亦是俏皮的黄,像是日光轻洒在雪地上,暖得醉人。
旺旺头次遇见狗友,兴奋的不得了,摇着小尾巴便凑上去同人家闻闻嗅嗅起来。这小白狗本有些紧张,见旺旺如此也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待距离拉近,它们互相绕着对方踱步,鼻子不停地嗅着,仔细辨认着彼此的气味。旺旺率先发出一声轻柔的“呜呜”声,似是招呼,小白狗亦欢快地回应着,尾巴再次摇动起来。
见它们相处融洽,孟氏笑道:“慕夫人,小狗最是活泼,便叫它们自已跑着玩罢。”
赵玉寒笑着点头:“自是极好。”
孟氏喝一口茶,同赵玉寒闲聊起来。自这日后,孟氏便常来寻赵玉寒,次次都带着那小白狗。赵玉寒瞧着这人是本分的,又极为热心,旺旺也乐得同小白狗一起玩, 便也同她交际起来。
孟氏着实是个厚道人,亦是真心同赵玉寒交好。一来她出身一般,初入京时有不少夫人小姐瞧不起她,虽说是高嫁,个中滋味她最明白,如今瞧着赵玉寒便生出些同忧相救的心思来。二来天家看中慕家,燕皇后也曾提及须同慕家交好,这年岁小她几岁的慕夫人便是不二发端。三来她也真真喜欢赵玉寒这人,觉得她同那般趋炎附势的夫人小姐不大一样,是个正直又可爱之人。
一来二去的,两人竟也有了不浅的交情。熟识后,孟氏时常带着赵玉寒进宫拜谒皇后娘娘,赵玉寒同燕皇后亦是熟识起来了。如今得知皇后娘娘有孕,孟氏特特约着赵玉寒一同进宫拜见。
“娴姐姐。”赵玉寒走出门来,行个肃拜礼:“我这便去更衣,你且等等我。”
“不急。”孟氏名静娴,实在是个文雅名字:“我便在马车中等你。”
“多谢姐姐。”赵玉寒说着,回自已院子里换上件丁香紫交领袄,配上条杏粉色袄裙,端庄温婉,简洁大方。
同慕清知会后,赵玉寒登上兴国公府的马车。孟氏见到她便觉眼前一亮:“我早便知你风姿绰约,今日这一瞧,着实是好俊的人儿。”
“娴姐姐莫要打趣我,姐姐才真真是极俊俏的人儿。”赵玉寒笑道。
马车行至宫门口便停下,二人一路行至长乐宫。皇后娘娘此时正在同望舒公主闲话,听得通传道:“快快请进来。”
二人进了长乐宫正殿,先行大礼:“臣妾(民妇)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恭请公主殿下万安。今闻娘娘凤体怀珠蕴玉,祥瑞萦怀,实乃天佑我朝,福泽绵延之兆。愿娘娘凤体康宁,泰若山河;麟趾呈祥,龙胎安泰。”
“快些起身罢。”皇后娘娘浅笑抬手,望舒公主亦道:“二舅母,慕叔母快快请起。”
望舒公主一向如此称呼她二人,当今同娘娘从不命着她改口,也可见对她二人的信重。赵玉寒同孟氏站起身来,皇后命人为她们看座斟茶:“我便知你们早早要来,茶都是提前备着的。”
“多谢娘娘关怀。”孟静娴笑着看向燕皇后:“娘娘有孕,实为大喜之事,臣妾昨日便恨不得进宫来,又怕扰了娘娘安歇。生生等到今晨,便是无论如何亦拖不得了。臣妾前几日方绣成一副百子迎福图,如今献给娘娘正合适。”
赵玉寒此时亦开口:“民妇不善女红,便抄了两册经书,以求娘娘同腹中龙子得神明护持,道途无舛,身心康豫,诸般顺遂,终得平安之境 。”
“你们有心了。”燕皇后笑着虚指一下孟静娴:“你这个急性子,多大的人了,这般不沉稳。”
“臣妾便是七老八十,怕也沉稳不得。”孟氏笑着,又瞧见望舒公主坐在皇后娘娘身侧,于是道:“臣妾许久不曾得见望舒公主,今日一见,我们小公主真真是可人疼。”
“她今日闹着不去宫学,偏你还夸她。”燕皇后看着望舒公主,语气虽无奈,眼中却带笑。
“母后。”望舒公主轻嗔一声,拉着皇后娘娘衣袖撒娇:“女儿心中实在疑惑,若是不能亲自问问慕叔母,怕是要茶饭不思许久了。”
“如今你慕叔母既来了,你自问罢。”燕皇后笑道。
赵玉寒心下疑惑:“不知公主有何事问民妇?”
“慕叔母。”望舒公主秋波流转如星芒闪烁,顾盼间尽显娇俏之态 :“月珠儿想问问,你可是玉姑娘吗?”
赵玉寒微微一怔:“公主怎得这样问?”
“昨日小叔叔来送话本子。”望舒公主神神秘秘道:“我缠了他许久,直说想见玉姑娘,他偏不允。我与他几次机锋,直至昨日终于诈出他来。”
燕皇后此时也望过来,眸中是不遮掩的好奇。赵玉寒见此,有些无奈地笑笑:“公主如此聪慧,可称得上女诸葛。”
她这般说便是承认了,莫说燕皇后同望舒公主,便是孟静娴亦满脸讶然:“玉寒,你竟当真是玉姑娘!”
燕皇后抬手摒退左右,三人围着赵玉寒问东问西。一个时辰过后,赵玉寒同孟静娴终于走出了长乐宫。上了马车孟静娴便道:“我实未料,那本《碎叶之刀与花》竟是出自你手。”
赵玉寒笑笑不说话。《碎叶之刀与花》便是二月时她交予蓬莱书肆的话本子,其间以李梅的经历为基,又加了些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进去,不知怎得竟在京中风靡,众人争相求购。
“那墨吏如蝗,啃噬社稷根基,实在可恶。”孟静娴见她不答也不气,只自顾自继续道:“那墨吏之流,上欺天听,下啖民膏,官印作秤砣,良心换黄金,真真如你所写,是碎叶城百姓不可逾越的大山。”
“贪官袍袖藏银霜,清吏脊梁悬明月。”赵玉寒笑意不变,语气却多了些意味深长:“总有人披着锦绣蟒袍,演一出官仓硕鼠的荒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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