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寒回到慕家时,午时方过半。孟夏的风已带着丝丝热意,卷着院内的蔷薇花香,悠悠钻入赵玉寒鼻尖。她站在垂花门下,扶着朱漆廊柱,看见慕清正倚在院中的紫檀雕花软榻上晒太阳。这软榻是慕清出事后,慕老爷特特寻了匠人定制的,同慕清的轮舆一般高,方便他上下挪动。
慕清今日穿得清爽,玉色云锦交领袍松松罩着象牙白里衣,领口银线勾着连绵的暗竹纹。长发上松松束着条象牙青绸带,身上盖着条天缥色氍毹毯。许是听得赵玉寒脚步声渐近,却又没了声息,他有些疑惑地偏头:“可是夫人?”
“是我。”赵玉寒收了心思,款步走到他身边,将手伸进毯下,触碰到裹着缠枝莲纹锦套的暖足铜炉:“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慕清足尖因着她的触碰轻颤几下,人也轻哼一声:“夫人,有些憋。”
“还不到排尿的时辰。”赵玉寒安抚他:“夫君且忍一忍。”
自进入三月后,赵太医便同慕清商议定时行溲便之事:“若能定时行溲便之事,其利有三。一则膀胱得舒,尿液不潴,可免湿浊内生,预防淋证、癃闭之疾,保肾府安康。二则肠道有节,糟粕速去,不积腐秽,脾胃运化得畅,气血生化有源。三则身常干爽,皮肤无侵,可避褥疮之虞,增生活之安适。此乃固本培元、调养身心之要务,二公子不可不重视。”
慕清本欲拒绝,赵玉寒却同他道:“夫君不悉心调养身体,如何能久久陪伴我?亦或是夫君便如此狠心,舍得留我自已,独寄人间。”
她这话半真半假,慕清自是招架不住,这又确是个益事,他便应了。赵太医同赵玉寒交待:“安置前右旋摩腹九百次,次日晨起便解,若排解不畅可用推腹法,再用些果子蔬菜榨汁饮下。白日里一个时辰排尿一次,夜间两个时辰排尿一次,旁的时候便暂且忍耐。”
赵玉寒学得细致,日日同四书一起辅助慕清,如今一月已过,也算得略有成效。
慕清又轻哼一声:“方才晒得热,饮米汁多了些,如今着实有些憋。”他近几日一直以粳米汁代茶,这亦是赵太医的意思,因着这东西最是能助运化,健脾胃,又能滋阴润燥,和中益气,补五脏不足。
赵玉寒本是个不爱喝粥的,如今日日也同他一起用些米汁,自觉面色红润,精神。此时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夫君且再忍耐一柱香之功。”
“夫人真真是好狠的心。”慕清笑叹一口气,却也知她是为他着想,只得尽力默默忍受。
赵玉寒亦知他忍得难受,便同他说起今日之事:“我今日进宫去,皇后娘娘同望舒公主知晓我是个写话本子的了。”
“哦?”慕清果然被勾起些兴致:“是从何得知?”
“睿亲王处。”赵玉寒将今日望舒公主的话重复一遍后,轻笑一声嗤道:“若说他是无意之举,我断断不信。”
“他定是有意为之。”慕清也轻笑一声:“他从来不做无用之功,如今将此事告知宫内,定是有其他打算。”
“此前我不曾细想,如今想来,那新话本大卖许也是他的缘故。”赵玉寒道。
“夫人才情卓绝,那话本笔落惊鸿,情思细腻,情节跌宕,引人入胜。如今大卖,实乃情理之中。”慕清笑道:“便是有他的缘故,也不过两利之事。”
夫妻二人又闲聊几句,赵玉寒瞧着时间差不多,便招呼四书伺候慕清回房。书苕拿来件松石绿缂丝鹤氅为慕清披上,书苙将慕清抱上轮舆。慕清方才一直倚着个犀皮靠枕半卧着,如今骤然坐起,不禁眉头微皱,身下不受控制地涌出几股尿液,他却毫无察觉,只仍觉小腹内憋胀得紧。快步回房后,书苙将慕清抱到床上,书芃为他褪去鞋袜和亵裤。书苕已搓热双手,此时半跪在床边,轻轻扣击慕清的小腹。
许是今日着实憋得久了些,赵玉寒瞧他哆嗦着身子断断续续排了许久,便坐在床尾,轻轻按摩起他足底的穴位来。这般双重刺激下,慕清很快排了个干净,只躺着微微喘息。
赵玉寒瞧着书芃为他换上新尿布,自已倒不停手,仍轻轻帮他按摩着。过了半盏茶左右,慕清终于回过神来:“夫人。”
“嗯?”赵玉寒一手握着慕清脚踝,一手捏着他足跟处由上向下轻轻揉捏:“我在呢。”
“夫人休要再忙。”慕清轻拍几下身侧床榻:“快些来午睡罢。”
“好。”赵玉寒将他双足放在软枕上,又小心掖好被子才到他身侧躺下:“暖床斜卧日曛腰,一觉闲眠百病销。夫君安。”
“夫人安。”慕清唇边含笑,复又闭上眼。
此时夫妻二人并不能想到,这乾坤朗朗下,有恶兽鬼魅渐次逼临。
第二日。
朝会上,楚启霄正听群臣奏民生利弊,忽从宫外传来阵阵鼓声,众人皆惊。楚启霄止群臣之奏,皱眉道:“何人敢于此时击登闻鼓?”
未几,一侍卫匆匆入殿,伏地叩首,急奏道:“天家,击鼓之人为沈少卿之父,其言有人暗中行巫蛊之术,妄图诅咒陛下圣体,更妄图咒我朝国运,求陛下明察。”
朝堂瞬间哗然,无数道目光聚集于沈行身上。沈行此时面色阴沉,出列跪地道:“天家容秉,微臣并不知晓此事。”
他也算得青年才俊,幼时同天家亦有些情谊,此时如此说,天家遂道:“既是沈少卿之父,便召其上殿,当面言明罢。”
众臣自然无有异议,沈自达不多时便到达太极殿中。三跪九叩后,沈自达道:“草民今日冒死击鼓,是为天家龙体康健,亦是为我大昭国祚绵长。有佞臣恃天家隆宠,行大逆不道之举,以巫蛊之术诅咒天家,诅咒我朝。其心可诛,其行可恶!此等恶行,若不加以严惩,恐寒天下臣民之心,致社稷根基动摇。望天家明察,速将此贼及其党羽尽数缉拿,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
沈行低头跪着,神思急转,念若奔马。
“此等佞臣贼子是何人?”楚启霄坐在宝座上问道。
“正是慕家!首当其中便是慕家二子慕清及其身边赵氏村妇!”沈自达道:“慕家侍宠生非,欺凌百姓,暗结党羽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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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寒内心小剧场:“这个春日,我站在垂花门下,望见了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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