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沈行此时膝行几步，跪在沈自达身侧，以额触地道：“家父自正月便神思混乱，时常喃喃荒诞不经之事，想来此时正是病发。微臣已对家父多有约束，却不想竟扰了天家，实乃微臣之过，微臣罪该万死。”
“你……”沈自达眼眸圆瞪，心内亦知晓同沈行争辩不出结果，遂也以额触地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慕家于京郊有一温泉庄子，其西墙根地下便是证据所在。”
“沈少卿。”楚启霄此时开口，声音不辨喜怒：“你且同你父亲去偏殿等候。”
“遵旨。”父子二人去到偏殿后，沈行面色阴沉，沈父倒是得意洋洋，今日之事他有极大把握，定要令慕家翻身不得。
“父亲。”沈行声音冰冷：“未早日将父亲送回兖州老家，实在是我之过。”
“你这逆子。”沈自达咬牙切齿，偏又不敢大声呵斥：“那慕家倒了，你便不得进益？我都是为了你！”
沈行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今日之事，众卿以为如何？”他们二人离开后，楚启霄问询其他人。
“天家明鉴。”一位御史台的老大人举笏出列：“此事干系重大，关乎社稷安稳、民生福祉，务必彻查到底，绝不可留一丝隐患。”
“慕家向来忠敏，又于江山社稷贡献良多。”燕皇后的二哥燕博此时出列：“若是为着此等不清不楚之语便大动干戈，恐令慕家心寒。”
“天家，臣有一言。”安阳侯亦出列：“沈少卿父亲方才已指明证据所在，不若派人前去查探一番。若无此事，有此一遭也是还慕家清白，免得日后慕家为人诟病。”
“好。”楚启霄此时站起身来：“传慕家二郎及夫人进宫，再传太医为沈少卿父亲好生诊治一番。退朝！”
“天家圣明！”臣子们手举笏板缓慢退出太极殿正殿。
圣旨传到慕家时，赵玉寒正为慕清簪花。她挑了枝极娇嫩的蔷薇别在慕清发髻上，仔细端详后笑道：“夫君今日气色好，这蔷薇花被夫君比得黯淡无光。”
“夫人。”慕清摸了摸自已的发髻，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已有几年不曾簪花，偏着夫人不肯饶我。”
“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赵玉寒一本正经：“这话只用着描述女子实在可惜，我瞧着配夫君正合适。”
“夫人如此说，我可要恼了。”慕清笑道。
赵玉寒正欲再说些什么，书苕急急走上前来：“二少爷，二少夫人，宫中来人了。”
“请他在正院稍坐片刻。”慕清道。
夫妻二人很快来到正院。今日来得依然是吉福，他见到慕清发髻上的蔷薇便是一愣，但很快便收起心思，将楚启霄的口谕传下。赵玉寒同慕清并未有多意外，几日前他们还曾提及此事，只是不曾想竟是沈自达所为。
“二公子和夫人可要带些什么？”吉福问道。
“不必。”慕清笑笑：“我与内子这便随公公进宫。”
“二公子不必忐忑。”吉福低声提醒：“天家自是信您的。”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慕清笑意不变：“慕某问心无愧，慕家亦如此。”
楚启霄依然是在宣室殿召见慕清，赵玉寒跟着沾光，也得以进入宣室殿内。楚启霄正批阅奏折，见了他们二人便道：“来得倒是快。”
“如此大事，草民不敢不迅速。”慕清垂首道。
“且安。”楚启霄摒退左右：“此事蹊跷。”
“不知陛下何意。”慕清问。
“李梅之事在前，此事在后。”楚启霄面容严肃：“有宵小之辈，要朕的天下。”
赵玉寒听得这话，惊得心如擂鼓。倒不是为别的，她只是不曾想楚启霄就这样将如此大事讲与慕清，便是自已亦不避讳，这同传说中的帝王心术实在是相去甚远。
“天家此言，是要吓坏内子的。”慕清依然低着头，唇边却勾起一抹笑：“这天下既已是天家的天下，自无人能染指半分。”
慕清提到赵玉寒，楚启霄便也向她看来。方才二人进殿请安时他看得不仔细，如今只一眼便被她头上那支步摇吸引住了目光。赵玉寒不知这步摇来历，他却是清楚的，是以看着赵玉寒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能写出《碎叶之刀与花》的女子，哪里会被一句话吓到。”
赵玉寒低垂着眉眼站在慕清身后，不发一言，她已打定主意，若非天家要她回话，她便坚决闭口不言。慕清听了这话笑容更深：“思想者，御人心之利刃也，恒为治世之枢要。内子如此为天家分忧，天家该给些赏赐才是。”
“敢如此同朕要赏赐的，只你一人。”楚启霄笑哼一声：“朕已派人去你那温泉庄子搜寻，若真有那巫蛊之物，你且想想如何同天下人交待罢。”
慕清但笑不语，楚启霄复又道：“沈行同他父亲尚在太极殿偏殿，你可要去见见？”
“见见罢。”慕清手指着轮舆扶手：“有些事，也该叫他们知晓了。”
赵玉寒同慕清一路来到太极殿偏殿。沈行瞧见他们便红了眼眶：“且安，我沈家家门不幸，倒连累了你与贤夫人。”
“逆子。”沈自达瞪一眼沈行，又看向慕清：“慕贤侄，今日之事你可莫要怪人，怪只怪你自已包藏祸心。”
赵玉寒瞧着他那副嘴脸，真真是小人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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