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老大，你长大了，心也野了，左右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这些话就一并告诉你吧。”
马氏脸上的笑，愈发的恶毒，愈发的癫狂。
大儿子让自己不痛快，他自己也别想痛快的活下去！
于是，马氏就像倒豆子一样，把纪元平的身世来历，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吐露了出来。
这事儿啊，还要从马氏嫁到纪家说起。
刚嫁到纪家时，纪老爷子的母亲还没有去世。
因着马氏嫁过来，三年都没给老纪家生个一儿半女的缘故，马氏在家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婆婆隔三差五地变着法子折腾马氏，纪大山在一旁也不好插手，谁让老纪家一脉单传，这香火总不能在自己这儿断了吧？
时间一长，马氏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苦水。
不过，比起希望婆婆早点入土，马氏更迫切地想要有个孩子。
各种生子的偏方不知道吃了多少，又偷偷去附近村里的庙里拜了又拜，可依旧一无所获。
那一日，马氏跟往常一样，随着丈夫一起下田干活，休憩的时候，却听村里人闲聊了几句。
说是，李家的女儿不知被谁欺辱了，有了身孕，可那孩子死活也说不出谁是那个奸人。
原本按照族规，这李家的女儿是要被浸猪笼的。
可李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父母不忍看到女儿去死，就偷摸把女儿藏在了地窖里，每日一到夜里，天都黑了下来，便偷偷拿篮子吊些食物下去。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到了女孩临产的那一日。
李家夫妻原本想着，让女儿把孩子生下来，再找户人家抱养了，可谁知当晚女儿却难产死了，只生下来一个浑身青紫的男孩。
眼瞧着就活不成了。
这时候，族里的长老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冲进李家把男孩夺了过去，直接丢进了野地里，说他是族里的污点，应该任由他自生自灭。
冬夜的天啊，外面还下着大雪呢，小小的孩子裹在襁褓之中能扛得了多久？
马氏瞧着窗外人声渐渐隐去，心思便也活络了起来。
等到夜深人静之后，她便偷摸跑到野地里，把那个孩子抱了回来。
这个孩子就是纪元平了。
婆婆和纪大山虽没有阻止，可也未曾帮过一丝忙。
家里养了只奶山羊，仔细喂养了好几个月，直到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了，马氏才敢把纪元平抱出去见人。
对外宣称，这孩子是她娘家替她抱养回来的。
可谁知，把纪元平抱养回家过后，马氏竟然没过多久就怀孕了！
生下纪元安过后，又接连生下了纪元学和纪元兰两个孩子。
纪老爷子这才彻底接受了纪元平的存在，不过，自然是比不得纪元安他们三个的，毕竟他们才是老纪家的骨血。
而那李家人一家子命都不太好，纪元平刚满月的时候，两夫妻上山砍柴，结果遇到了野猪，不慎掉下山崖人没了。
自此，李家的事，便彻底成了青山村的禁忌，大家伙儿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户人家。
村里人并不知晓纪元平是李家的孩子。
毕竟他刚出生时是那般的瘦小，又在冬夜里被放在了野地里，大家都以为那可怜的孩子被狼给叼走了。
而马氏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对纪元平也渐渐不大上心了，就更别提纪老爷子了。
以至于，渐渐长大了的纪元平，几乎成了纪家的小长工，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了他，可纪元平却只当是爹对自己格外严厉些，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那我爹呢……”纪元平哑着嗓子问道，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祁老爷子见纪元平这副模样，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心疼，走上前，想要接过他背上的纪婉荷。
可纪元平却固执地不让任何人碰小女儿。
“哼，你爹？”马氏嗤笑一声：“你一个小杂种，还想着找自己的亲爹呢？恐怕，只能去问问你那埋在地下的娘了！”
这话实在太过恶毒，纪婉清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果然，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这一家子抱有任何幻想。
他们就是极致的恶，不掺杂一丝善良，没救了。
“孩子他爹，别伤心了，咱们都陪着你呢。”周氏走到丈夫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丈夫发颤的手指。
感受到从媳妇儿手掌心传来的暖意，纪元平的脑袋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小时候受到的种种委屈，那时候自己不能理解，现在心里却有了答案。
穿的少、吃不饱，冬夜里发了烧，爹娘却不给自己看大夫，差点烧成个傻子……
这些便也罢了！
可如今，自己也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们却依旧把自己当成个傻子一般。
一想到自己当初信了二弟的话，把婉清卖到何地主家，找回来时，却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眼下，小女儿也被三弟一家害成了这副模样。
纵然纪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还清了！更别提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跟着遭了这么大的罪。
除此之外，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娘竟然那么早就去了，爹也不知究竟是何人？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都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甚至都不能去亲娘和祖父祖母的坟前哭一哭……
周氏心疼极了，没想到丈夫跟自己一样，都是是抱养回来的孩子。
可相比之下，自己可要比丈夫幸福多了，爹对自己和妹妹的疼爱，那绝对是没得说。
只可惜，自己也没能在爹的面前多尽几年孝，让爹郁郁而终了！
想起伤心事儿，两人忍不住抱在一起，在雨中痛哭起来。
祁老爷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红了眼眶，内心唏嘘不已，没想到这纪家小子的身世竟如此崎岖坎坷，这叫他如何不心疼？
不忍再多看，祁老爷子走到一旁的高地，举起望远镜朝身后看去——
这一看，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无论如何，咱们该走了，此地不宜多留！有什么事儿，过了这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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