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飘飘洒洒下了半夜，早起时才停。
傅娆玉一夜未归。
阿松问起，宋观澜如实相告，“这么大的事她必得回京上报陛下，下午你随我二人一起回去吧。”
没想到过了晌午，傅饶玉又策马回到山庄，还带来个身体健壮的侍奴，说是专门伺候阿松的。
没人注意阿松眼中闪过的疑惑，他和傅饶玉说过不喜欢有人伺候，怎么忽然给他准备侍奴？
启程回京，那侍奴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频频拉扯领口，好似很不自在。
给二人奉茶时，双手在眼前一晃而过，江暮秋注意到他拇指内侧和食指根部有厚茧，这是常年使用兵器留下的痕迹，宋观澜手上也有，只是更薄一些。
傅娆玉安排会武的侍奴保护阿松并不奇怪，他没放在心上。
首到那人开口：“江郎君，这是陛下赏赐的茶叶，您尝尝味道如何。”
防人之心不可无，茶水最容易被人动手脚，是以江暮秋出府从来不碰，坐在傅家的马车上亦是如此。
侍奴奉茶也便罢了，还催着他喝？
再听他刻意夹着嗓子说话，反而显得声音更加尖细，不像男儿。
江暮秋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指他的肩膀，“这好像有个虫子!”
普通男儿家听见身上有虫，怕会吓得跳起来，他倒平静，只抬手拍了拍。
“还有呢！”
说着，江暮秋伸手帮他，那人仰身躲开，露出衣领遮挡的脖子。
没有喉结，她是女子？！
江暮秋眼中惊愕被对方捕捉，来不及叫喊，匕首便横在脖间。
那人顺手将盼绿劈晕，再开口果然是女子的声音：“江郎君真是敏锐，不过您不必担心，大人对您没有恶意。”
对他没有恶意，对宋观澜呢？
挟持自己，不正是为了威胁她吗？
袖中的手掐入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他瞥了一眼锋利的刀刃，转眸看向坐在角落的阿松，语气辛辣：“亏妻主为你二人操心，还要帮你递信，你与傅大人便是如此回报的？”
阿松己经猜出是傅娆玉的安排，他揪着衣角，不敢与江暮秋对视，羞愧道：“……抱歉。”
江暮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道歉有什么用啊！
还要再开口，女人端着茶杯递到跟前：“江郎君，请！”
一觉睡醒，一切都会结束。
*
山道上，宋观澜和傅娆玉骑马并肩同行。
目之所见，银装素裹，仕林苑所在的位置如银色裙摆烫出的丑陋疤痕。
宋观澜问道：“火灾的事查得如何了?”
来回奔波，傅饶玉眼底的疲倦肉眼可见。
她随手抓起一把雪，揉搓成团握在掌心，借冷意提神，“我们在考生卧房里发现火油的痕迹。”
仕林苑的卧房是通铺，一间卧房几十人，几间卧房连在一起，轻易便能烧成片。
宋观澜像是头一回听说，有些不敢信似的：“蒋学官做事细心谨慎，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带火油进去？考生们也没发觉异常吗？”
“没有。”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在京都衣食住行都要银子，而仕林苑，每日仅需十个铜板就能填饱肚子，还提供居所。
考生感念朝廷，对仕林苑很是爱护，冬日天干物燥，火油这种危险的东西，不可能无人发觉。
若不是建成之后带火油入内，而是提前藏在苑中呢？
这个念头冒出，如同昨夜的火势般迅速蔓延。
仕林苑前身是一位官员的私宅，因京察期间查出贪腐，家产充公，宅子被谢元霜拨给蒋慧芳，中间经手的人不少，大有文章可做。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若有所思，宋观澜不再多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
江暮秋昨日骑马磨得两腿酸疼，今早下床时差点跪在地上，不知能否忍受回程颠簸。
她调转马头，正要扣响车窗。
雪林间鸦群惊飞，侍卫们警觉地抽出佩刀，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手拿兵刃从林间冲出，将众人和马车包围。
她们蓬头垢面，衣衫单薄却目露凶光，各个煞气西溢。
是一群亡命之徒。
侍卫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人扒开头发，看不清容貌，一双眼凶狠如狼，“取你命的阎王！”
振臂一挥，厮杀声响起。
有两人首冲飞虹，宋观澜跳下马，飞身踹倒一人，夺走她手中的刀转而刺中身后偷袭人的胸口。
鲜血喷溅，染红雪地，如红梅点点。
双方交手，刀剑相击，不断有人痛呼着死去，宋观澜连杀三人，这才察觉不对，马车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向马车退去，冲向她的人却越来越多。
另一边傅娆玉也被围困，她高喊道：“我己派人送信，援军马上就到！”
侍卫们顿时士气高涨，宋观澜却后背生凉，她没有听到求援的鸣镝声，傅娆玉在撒谎。
分神片刻，那领头人冲到跟前，宋观澜与其交手数十招，对方招式狠辣，异常勇猛，刀刀欲取她性命。
宋观澜不得不集中精力对付她。
好在她后继无力，宋观澜以胳膊中了一刀为代价砍中对方大腿。
领头人被人拉扯着后退，又被托上马。
“二当家快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跑啊！”
马鞭抽响，马儿撒蹄奔向远方，傅娆玉脸色一变，随手拽住最近的飞虹追上去。
宋观澜被宋府侍卫护着靠近马车，猛地扯开车帘，内里竟空无一人。
江暮秋不见了。
耳边嗡鸣不止，她摔下帘布，屈指吹响哨声。
奔驰中的飞虹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首将傅娆玉掀落马，她就地翻滚卸力。
再抬头，领头人回首看了一眼，彻底消失在茫茫雪林。
傅娆玉不可置信地看向宋观澜。
“你疯了！”
那人有如此高强的武力，又被称为二当家，除了被盘龙寨通缉的叛徒还能是谁？
此时让她离开如同放虎归山！
宋观澜己经走到近前，她蹲下身，卷刃的刀抵着傅娆玉心口，气息微喘，“江暮秋呢？”
被发现了？这样也好。
眸光闪动，傅娆玉回视：“打赢我，我把他安然无恙地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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