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枭问老许住哪个房间，老隋指了指东屋。
他踱着步，推开了东屋房门，乔大抹子和小刀连忙过来，扬起手里的酒瓶子就往里面洒。
这是唐枭之前叮嘱过的，酒雾散开，他这才走了进去。
陈卫熊跳上了炕，把几扇窗子朝上推开，支上木棍儿做的撑杆儿。
卧室不大，典型的东北人家布局，地上铺着青砖，靠南窗是铺火炕，多说能住五六个人，炕勤看着有些年头了，门板上烫着匠气的腊梅和喜鹊。
高粱秆炕席磨得油光锃亮，应该不会扎屁股。
遗憾的是，炕稍位置有一大一小两个手指粗的洞，虽说不是很明显，可唐枭一眼就看到了。
老隋也进来了，说这间房原来是那家报社主编的房间，老许也没家，这边营业以后，始终住这屋了。
唐枭问：“死这铺炕上了？”
老隋‘嗯’了一声，又说：“西屋没人住过，你过来以后还是住那边吧！”
唐枭没说话，也没脱鞋，抬腿上了炕，蹲在了炕稍那两个小洞前，仔细看了起来。
老隋有些奇怪，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小刀和丁大虎他们更不敢说话。
陈卫熊问：“咋了？”
唐枭反手抽出了杀猪刀，将连接两个洞的位置挑开，又往下面细瞅……
这时，就听前院传来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张僧到了，身后呼呼啦啦跟着十几个人，气派十足。
不等陈卫熊凑过来看清楚，唐枭已经收起了刀，抬脚踩了踩那两个洞，跳下了火炕。
听到笑声，老隋皱了下眉，说屋小，咱出去吧！
一行人出了客厅，正迎上张僧一行人。
已经九月初了，秋风瑟瑟。
这人上身竟然只穿了件马褂，里面光着膀子，露出了一身白肉。
他比唐枭还高，健壮得像头牛，脑袋刮得锃亮，或许正因为这番做派，所以绰号里才有个僧字。
“隋管家好！”他咧着大嘴，龙行虎步，又拱手叫了声唐爷。
唐枭点了点头，看向了他身后那些大小伙子，一个个箭袖短褂，满脸彪悍。
昨天送葬，这些人也在现场，帮着抬棺清路，没少出力，包括张僧，也没少受累，只是今天态度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唐爷，终于要重新营业了是吗？”张僧大咧咧地问道。
“不急！”老隋抬了抬眼皮，“小松啊，我记得老许房间摆了不少古董和字画，怎么都不见了？”
“是吗？不可能吧？！”张僧脸色一沉，迈步就往客厅里走。
唐枭在陈卫熊耳边嘀咕了两句，接着，陈大茶壶又到了赵木身前，耳语起来。
转身的功夫张僧就出来了，气势汹汹，眼珠子都是红的，朝着他带来的兄弟们吼了起来：“谁他妈干的？给我站出来！”
没一个人往出站，都不说话。
“猴子，你给我出来！”张僧继续吼着，“还有老三，你！也他妈给我站出来！”
一高一矮两个小子往前上了一步，张僧过去就是一顿大嘴巴，啪啪响个不停，看得小刀眼皮直跳，丁大虎和乔大抹子也有些冒汗。
三个人嚷嚷两个多月了，都想跟着枭哥在道上混，可这‘道上’和平时在桃花巷厮混明显不太一样。
张僧停下了手，呼呼喘着粗气：“你俩负责看院子了，丢东西了不知道？猴子，你说！”
矮个叫猴子，鼻血都被打出来了，也不敢擦，小声说：“僧哥，门锁没坏，墙又高，没发现有人进来呀！”
“没发现？东西会不翼而飞吗？知道我大哥屋里的东西值多少钱不？你们他妈的……”说着话，一把大镜面匣子被他抽了出来，用力顶在了猴子脑门上，恶狠狠吼道：“说，谁干的？”
猴子连忙跪了下来，哭咧咧道：“僧哥，和我俩真没关系！”
高个儿叫老三，也连忙下跪，口呼冤枉。
老隋歪了下头，对唐枭小声说：“小子，这可都是你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
唐枭暗骂老狐狸。
说好的送一程呢？每次扶上马你就撂挑子！
眼瞅着张僧吼得唾沫星子都飞出去好远，就是迟迟不开枪，不知道他这出戏想怎么收场，他也懒得再往下看了。
“行啦——！”唐枭拉长了声调，走过去把两个人都扯了起来，还帮着他们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唐爷，您别拦着我，今天我非毙了这俩货！”
张僧还来劲儿了，撕撕巴巴往前冲，唐枭伸出了手，他就是一怔，没明白什么意思。
“枪给我！”唐枭说。
张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枪递给了他。
唐枭接到手里后，枪口就顶在了猴子的脑门上，轻描淡写道：“那行吧，我来帮僧哥！”
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猴子差点儿没吓尿了，大哥是做戏，这位唐爷可是没谱啊！
“唐爷，唐爷……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呀！”他哭了出来，腿一软，又一次跪了下来。
唐枭手里的枪，始终还顶着他。
张僧被将在了那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干笑两声，看向了老隋说：“隋管家，这事儿您放心，我肯定给个交代！”
老隋摆了摆手，淡淡道：“高记已经是唐爷当家了，不用给我交代。”
张僧尴尬起来，暗暗骂娘，只好又堆起笑，看向了唐枭：“唐爷，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您放心，如果找不回来，我张小松永远不再出现在您眼前，我他妈肯定……”
“怕是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说着话，唐枭的枪口就对准了他。
张僧瞬间变了脸，他的那些兄弟也纷纷掏枪，不料赵木他们反应更快，所有人的脑门上都被顶上了枪。
小刀他们三个人可什么武器，一个个都傻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木也不清楚唐爷这是要做什么，可既然让熊爷吩咐自已这么干，那就没二话。
老隋一怔，同样不知道唐枭什么情况。
老许的东西确实丢了，也肯定就是张僧顺走的！
可那些玩意儿他太了解了，只有两件唐三彩的仕女和一只康熙粉红地珐琅彩开光花卉盌是真的，其他都是赝品，追不追回的无所谓！
他提出这件事情，又甩给唐枭，目的就是想让他给张僧一个下马威！
而张僧给个交代就行了，没必要上纲上线，这么大的场子，刚接手还真离不开他。
“唐爷，过分了吧？”张僧眯起了眼睛，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寒意，“别以为你当了家，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老张可不惯你这个毛病！”
唐枭咧嘴笑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我就问你一件事……”
“问！”他挺了挺腰，一脸不屑。
“老许怎么死的？”
张僧一愣，瞪圆了眼珠子，“你他妈啥意思？”
老隋马上想起了先前唐枭在炕上的表现，难道他怀疑是张僧杀了老许？
不对，那两个洞肯定不是子弹孔！
再说了，老许和张僧是把兄弟，关系非常要好，这怎么可能？！
唐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再问最后一次，老许怎么死的？”
“你怀疑我？”张僧立着眉毛，口水又喷了出来，“姓唐的，我操尼妈，知道我和大哥是什么感情吗？”
砰！
唐枭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噗——
这一枪紧贴着张僧眉心，子弹穿过后脑，后脑骨被完全掀开了，白花花的脑浆和鲜血崩在了他身后的门窗上。
太突然了，院子里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呕——
乔大抹子蹲在了地上，冷汗直流，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老隋蒙了，唐枭要给张僧来个下马威没问题，不杀杀这些人的威风，以后寸步难行，可也不至于杀了张僧吧？
再说了，还没问清楚呢，就这么杀了？
不只他蒙，陈大茶壶也同样一头雾水，刚才唐枭只是让自已告诉赵木，看到他的枪口对准张僧以后，就拿下张僧的那些手下。
谁知还没问上几句，他直接就开了枪！
什么情况？
张僧的惊愕僵在了脸上，瞬间瞪圆的眼睛瞳孔散开了，直勾勾倒在了地上。
尘土扬了起来。
一片枯黄的树叶飘飘荡荡，落在了他不甘的脸上，原本以为重新营业的高记局离不开自已，没想到就这么被一脚踢开了。
没人说话，院子里又一次安静下来，跟着张僧来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唐枭将那支枪插在了自已腰间，自言自语道：“我说过再问最后一次，你竟然骂我娘？”
张僧的人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僧哥骂了他娘，至于的吗？
唐枭看向了老隋，说：“是他杀了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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