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鸡窝前扒拉稻草，芦花鸡的冠子耷拉着像片蔫茄子。刚要把捣碎的艾草拌进鸡食，竹篱笆突然"咔嚓"响了一声。
"再偷鸡蛋打断你的腿！"我抄起扫帚转身，却见晾衣绳上挂着团黑雾。日头明晃晃的，那黑影却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黑影抖了抖，竟滚出个穿深紫袍子的男人。他发间别着三根乌羽，腰间坠的玉珏碰着青瓷片叮当响。最扎眼的是脚踝——缠着我家丢的铜钱串！
"小娘子养的鸡真肥。"他弯腰戳了戳芦花鸡，指尖扫过处病鸡突然扑棱翅膀。我眼睁睁看着鸡冠上紫斑褪成朱砂色，有片黑羽正融进鸡脖子。
"乌鸦精偷到我家了？"我扫帚杆戳上他腰间，玉珏里突然钻出团影子缠住竹柄。男人退后时发尾扫过鸡笼，裂缝里瞬间爬满蛛网般的黑丝。
他捻着从我袖口沾的谷粒轻笑："玄夜，记好了。"檐角晒太阳的母鸡突然咯咯叫，我刚捡的鸡蛋在筐里转着圈发亮。
这黑毛怪赖在柴房三日，我院里就没安生过。晾的玉米棒子让他串成黑曜石帘子，水缸沿镶着碎瓷拼的鸦羽纹，连剁猪草的铡刀都裹着层影膜。
"再往鸡窝塞亮片......"我扒开稻草，二十八个鸡蛋壳正反着七彩光。
玄夜正蹲在槐树上编藤蔓，闻言抖落满肩露水。晨曦穿过他指缝时，藤筐突然裹上流动的暗纹："影蚕丝防黄鼠狼。"
话音未落，隔壁二叔举着破箩筐冲进来："丫头快躲躲！后山野猪......"他忽然瞪圆眼睛——我晾的粗麻布正在半空飘成鸦形，阴影投在地上竟长出尖喙。
淡青雾气漫过院墙，玄夜袖中飞出七点墨色。等雾气散尽，篱笆外横着野猪撞树留下的凹坑，坑底整齐摆着三颗獠牙。
"渡鸦的待客礼。"他倚着井台抛玩獠牙，忽然朝我怀里扔了个布包。打开是晒干的紫苏叶，叶脉里嵌着发光的黑砂。
鸡瘟传遍全村那日，玄夜把我家陶罐全倒扣在院中。深夜听见叮叮当当的响动，扒窗缝瞧见他正对月梳羽，掉落的黑羽化成药杵碾碎满天星。
"寅时三刻雨，带雄黄粉。"他忽然转头，我手里的窗框突然长出影藤。第二日全村跟着我冒雨进山，竟在断崖下找到冒热气的硫磺泉。
里正送来酬谢的糯米时，玄夜正教我往鸡食拌朱砂。他腕间缠的影丝突然绷首，我腰上挂的香囊里不知何时塞满了黑羽。
"惊蛰有雷灾。"他弹指击碎檐角冰凌，融水在半空凝成鸦形，"记得给鸡窝挂铜镜。"
昨夜我发现他在月光下褪羽，拔下的飞羽竟化作墨玉簪。今早鸡窝顶上多了串黑玉风铃，铃舌是用野猪牙磨的，坠着我家丢了三年的银顶针。
"这窝雏鸡三日后要断翅风，檐角挂串铜钱......"他忽然捏住我袖口沾的谷粒，指尖搓出簇黑火，"子时把黍米撒在西南墙根——渡鸦说的吉时，可错不得。"
篱笆外母鸡突然炸窝，玄夜耳畔墨羽簌簌作响。我数铜钱时瞥见他往鸡食槽弹了颗黑砂，昨夜褪的尾羽正缠在病鸡脚上发光。"看什么？"他甩袖卷走我刚摘的野莓，"当心黄皮子叼走你最后颗鸡蛋。"
我家鸡窝最近闹妖怪！就那个穿紫袍的黑毛小子，耳朵别着乌鸦毛，整天往鸡食槽弹些黑乎乎的砂子。前天发现他蹲在槐树上用影子补篱笆，昨天又把我攒的铜钱全挂屋檐下说是防黄鼠狼。最邪门的是，自从这赖着不走的家伙往病鸡脚上缠黑羽毛，全村的鸡瘟愣是好了！
"明日有雹子，记得给鸡窝顶棚多铺三层草。"他边说边顺走我刚摘的野莓，转头就把我漏雨的瓦片用蜘蛛丝似的黑线缝好了。灶台上天天冒出些亮晶晶的碎瓷片，敢情这妖怪跟喜鹊似的就爱攒破烂？前儿把我腌菜的陶罐雕满乌鸦纹，今早连剁猪草的刀把都裹了层影蚕丝——说是割草时能省力气。
隔壁二婶来借簸箕，正撞见他在院墙上用晨露画符咒。第二天山洪真绕开咱们村了！现在全村都管他叫乌鸦仙君，其实就我知道，这妖怪昨夜还偷吃了我留给灶王爷的麦芽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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