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筛里的谷子还没撒完,芦花鸡突然炸着毛往我身后钻。春雷在云层里闷响,鸡棚稻草簌簌抖动,钻出条手腕粗的菜花蛇。
"惊蛰没到就敢来偷鸡崽?"我攥紧竹耙刚要戳,头顶忽地掠过道青影。那人足尖点在晾衣竿上,玄色袍角翻飞如鹤,发间垂落的银穗子正扫过蛇头。
菜花蛇顿时瘫成根软绳。
"踩着惊蛰雨赶路,倒叫我逮着加餐。"他轻盈落地,袍摆下露出双修长过分的腿。我盯着他发冠上颤动的白翎毛,忽然想起赶集时见过的西域舞娘——也是这样绷着脚尖旋身,只是他腰间别着的不是银铃,而是串风干的蛇蜕。
"风澈。"他拎起昏死的毒蛇打个结,蛇身突然化作青烟钻进玉珏,"赫连鸢托我带话,草原的鹰笛三个月没响了。"
我正惊愕,忽然瞥见他后颈闪烁的细鳞。春日暖阳照在那些银鳞上,竟折出毒蛇獠牙般的冷光。
"你是专吃毒蛇的......"
"嘘——"他指尖抵住我唇瓣,冰凉触感惊得老母鸡首扑棱。风澈袖中抖出片绒羽,落地变成个藤编食盒:"黑翅鸢捎的奶疙瘩,放你腌酸菜的陶罐里冰着。"
他说话总带着草原腔调,尾音像盘旋的猎鹰打了个转。我掀开盒盖的瞬间,二十只小鸡崽突然齐刷刷仰头,嫩黄绒毛在阳光下泛出珍珠光泽。
风澈在柴房住下后,我院里再没见过半条蜈蚣。他晨起总要踩着露水梳羽,掉落的翎毛变成银丝嵌进篱笆。昨日隔壁阿婆送来艾草团子,他回赠的竹篓里铺着蛇莓叶,叶底藏着驱蚊的磷粉。
"往西三十里有温泉。"他忽然扯断我缝到一半的香囊,青线在他掌心化作活灵活现的蛇形地图,"硫磺混着雄黄抹墙根,可比你挂菖蒲管用。"
我追着问赫连鸢的消息,他却倚着枣树编起藤网。月光漏过那些交织的藤条,在地上投出巨鸟捕蛇的影子。后半夜我被叮咚声吵醒,发现每只母鸡尾羽都系着玉珠——风澈正把碾碎的蛇牙嵌进珠芯。
"戴着这个,黄皮子都不敢近身。"他说话时总爱用尾指绕我发梢,冰凉银戒碰到耳垂就叮铃响。今早我发现水缸结满冰裂纹,细看竟是无数首尾相衔的小蛇图案。
惊蛰那日暴雨冲垮山道,风澈非要给我修什么观星台。他拆了猪圈顶棚的茅草,混着黏土捏出带翼蛇的瓦当。我举着油灯骂他糟蹋东西,却见瓦片缝隙里游出荧光,照亮梁柱间新织的蛛网——每根银丝都缀着露水凝的蛇信子。
"草原的星子落在瓦片上,可比你点蜡烛亮堂。"他屈指弹飞企图偷鸡蛋的田鼠,那团灰影撞上蛛网的刹那突然僵首,落地时己裹满晶亮的丝茧。
我蹲在重砌的鸡窝前生闷气,风澈忽然往我发间插了根骨簪。月光下簪头的蛇眼泛着幽绿,他指尖划过处,正在闹瘟的母鸡突然抖擞精神。
"赫连鸢的族人找到了新巢。"他着腰间玉珏,蛇形暗纹正在月光下蠕动,"但草原的风要变向了。"
我握紧簪子刚要追问,远处忽然传来闷雷。风澈袖中飞出七片银鳞,在屋檐下结成铃铛阵。惊雷劈落的瞬间,那些铃铛竟将闪电缠成发光的蛇形,生生拽进了蓄水池。
池水沸腾着漫起白雾,雾气中浮现出黑翅鸢掠过的残影。风澈摘下发间白翎抛向夜空,羽毛化作的信笺上,赫然印着赫连鸢独有的爪痕。
"丫头,你腌酸菜的陶罐借我冰个奶糕——啧,赫连鸢那黑翅膀抠搜得很,就捎来这点草原酪。"他甩着银穗子逗小鸡崽,腰间的蛇蜕哗啦响,"后山温泉眼我撒了磷粉,黄鼠狼沾上得痒三天。哎你扫帚收收,这蛇牙磨的簪子插鸡窝顶上,保准..."
我瞪他往稻草里塞的银鳞片,他立马改口:"行行,蛇蜕都给你编篱笆成了吧?昨儿雷劈歪的老槐树可救了你家芦花鸡,赶明儿得给我留个双黄蛋。"指尖突然弹我额角,"发什么呆?草原的鹰笛三个月没响了,你当赫连鸢那倔鸟真舍得扔下这窝鸡?"
《惊蛰养鸡手札》
春雷滚过山坳时,我院里来了个专吃毒蛇的漂亮妖怪。
风澈踩着惊蛰雨闯进鸡棚,发间银翎晃得毒蛇首发晕。这长腿妖怪自称是黑翅鸢故友,捎来草原奶糕的同时,顺手把我家篱笆全嵌上驱蛇银鳞。他晨起爱用露水梳羽毛,掉下的翎毛变成会发光的捕蛇网,吓得黄鼠狼连夜搬了家。
"赫连鸢的族人被毒蟒缠上巢了。"他把我缝的香囊改成蛇形地图,青线在月光下游出温泉标记。我追着问草原消息,他反手往鸡窝顶扣了个蛇牙铃铛,说雷雨夜能钓闪电玩。
眼下二十只小鸡崽尾羽都系着玉珠,水缸结满蛇纹冰裂,连剁猪草的铡刀都裹着磷粉。风澈歪在重砌的观星台上啃酸杏:"等叼走双黄蛋,带你看黑翅鸢大战草原蟒——哎!别摔瓦当,这可比蜡烛亮堂!"
檐角七枚银铃突然齐响,蓄水池里盘着昨夜逮住的闪电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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