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龟儿子偷老娘的种蛋！"我举着笤帚冲进鸡棚，稻草堆里赫然露出一截黑绸衣角。晨雾中蹲着个戴白瓷面具的怪人，正用银尺丈量我家的芦花鸡。
冷溟缓缓起身，玄色衣摆扫落三根鸡毛："酉时三刻，东南角有妖气。"他腰间玉坠突然泛起青光，惊得母鸡们炸开翅膀往我身后钻。
我笤帚疙瘩敲在他描金皂靴上："装神弄鬼！上回说西墙根埋着煞气，挖出半窝田鼠！"他纹丝不动，面具下传来玉石相击般的冷音："田鼠精。"
鸡窝里突然窜出团灰影，冷溟广袖翻卷，十枚铜钱钉住正要逃窜的田鼠。那畜生竟发出婴孩啼哭，被他用朱砂绳捆成粽子扔进竹篓。
"报酬。"他摊开掌心，指节还粘着两根芦花鸡绒毛。我咬牙塞过去两枚热乎的鸡蛋，这杀千刀的居然掏出罗盘对着蛋壳测方位！
自从半月前这瘟神扛着青铜剑住进村口破庙，我家鸡群就没安生过。前天他在枣树下布八卦阵，吓得花公鸡三天没打鸣；昨儿拿符水给母鸡驱邪，害得蛋壳上全是鬼画符。今早更离谱，这厮竟给我的小鸡仔挨个戴桃木脚环！
"冷道长！河滩有动静！"我朝芦苇荡努嘴。这呆子拎着桃木剑就冲，黑衣掠过水面惊飞白鹭。暮色将他身影拉得老长，我眯眼看清浅滩扑腾的不过是王屠户家的花猪。
"又诓我。"他拎着条草鱼回来时，我正给鸡崽喂粟米。眼见他袖口银光微闪，慌忙捂住鸡食盆——上回他撒的辟邪糯米，噎得母鸡三天不下蛋。
冷溟盘腿坐在槐树枝桠打坐，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摸出弹弓要打，村东头突然传来哭嚎。张寡妇家的狸猫蹿上房梁了！黑衣道长踏瓦而行，我追到院墙外时，正瞧见他剑尖挑着炸毛的狸花猫，那畜生怕得首往他怀里钻。
"妖气未尽。"他剑穗扫过猫尾巴，抖落三只灰扑扑的耳鼠。我抄起竹匾要扣，这木头突然掏出土圭测日影："亥时将至，该布北斗阵。"
我反手将鸡毛掸子砸过去，他偏头躲过，衣襟里掉出块刻满符咒的龟甲。等等！那纹路怎么像我前天丢的种蛋壳？
"还我彩云斑的蛋！"我揪住他腰封，银线绣的仙鹤硌得手疼。冷溟耳尖泛起薄红，从袖袋摸出枚温热的蛋："借来镇...镇宅。"
月光漏过他面具眼洞，我竟瞥见两点鎏金光晕。忽然记起昨夜撞见他沐月——井水里分明映出覆满黑羽的修长身影，额间一抹白翎似雪。
"看够了？"这木头突然退后半步，剑鞘撞翻鸡食桶。母鸡们扑棱着翅膀往我裙底钻，花猪在篱笆外哼哧拱土。
造孽，这死脑筋的海雀精，比黄大仙还能祸害我的鸡！
"这枚蛋壳刻的是二十八宿镇邪纹。"冷溟将温热的种蛋塞进我掌心，指尖残留朱砂蹭红蛋壳，"戌时三刻鸡窝会晃，因你昨日踢歪了我的玄武阵。"他忽然捏诀点向我发间，摘下半根芦花鸡绒毛，"酉时前莫喂黍米，招耳鼠。"面具下喉结微动，"昨夜...借的糯米还埋在枣树下。"
"冷溟这呆头道长，成天举着罗盘在我鸡窝转悠！"我攥着笤帚追打黑衣男子，他怀里的青铜剑鞘叮当撞翻谷糠盆。戴白瓷面具的家伙总说我家芦花鸡沾了妖气，前天给母鸡脚爪系红绳，昨儿往鸡食拌朱砂，今早竟把镇妖符贴在下蛋的草窝里！
我揪住他腰间玉坠时，摸到片冰凉的黑羽。月光漏过槐树枝桠，面具眼洞里闪过鎏金眸光。井水倒影中，他发间那缕白翎分明是刀嘴海雀的冠羽——这木头精怪装什么捉妖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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