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龟儿子偷老娘的种蛋!"我举着笆斗冲进鸡棚时,竹篾上正晃着双靛蓝色的赤足。晨雾里坐着个白衣少年,发尾挑染着栗色,正捧着我的芦花鸡往它脚爪系银铃。
"唐突了。"他起身作揖,白麻外衫扫过稻草堆,露出里襟绣着海浪纹的棕褐短打。母鸡们竟不躲不避,歪着脑袋任他丈量尾羽。
我笆斗扣在他束着草绳的鹿皮靴上:"上个月往鸡食里掺贝壳粉的缺德鬼就是你?"他耳尖泛红,从腰间皮囊掏出把磷光闪闪的碎玉:"补钙的...鲣鸟族都这般养雏鸟。"
鸡窝里突然窜出团黑影,云栖广袖翻飞,三枚鱼骨镖钉住偷蛋的夜鹭。那扁毛畜生扑棱着要逃,被他用海草绳系成风筝状放生,惊起芦苇荡里一片白羽。
"报酬。"他摊开掌心,指甲盖还沾着鱼鳞胶。我咬牙塞过两枚鸭蛋,这呆子竟摸出铜制六分仪测蛋壳弧度!
自从半月前这怪人驾着贝壳船泊在村口河湾,我家禽舍就多了好些蹊跷物。前日他在榆树上挂鲷鱼灯笼,惹得黄鼠狼围着打转;昨日给鸭群脚蹼涂荧光漆,害得半夜河面鬼火憧憧。今早更荒唐,竟给我的鹅崽尾羽别珊瑚簪!
"云公子!晒场有异动!"我朝谷堆努嘴。他拎着青铜观星筒就冲,白袍掠过麦穗惊散麻雀。秋阳将他影子剪得伶仃,我眯眼看清草垛里扑腾的不过是里正家的狸奴。
"又诓我。"他捧着河蚌回来时,我正给雏鸡喂谷糠。眼见他袖中银光微闪,慌忙护住饲料筐——上回他撒的磷虾干,噎得鸭子首翻白眼。
云栖盘坐在晒网架上观测星象,发间贝壳坠子叮当作响。我摸出弹弓要打,村西头突然传来惊叫。赵铁匠家的鹩哥撞翻油灯了!白衣少年踏浪而行,我追到堤岸时,正瞧见他用鱼线缠住着火鸟笼,那雀儿竟乖顺地落在他肩头理羽。
"潮信有异。"他腰间星盘簌簌转动,震落三只瑟瑟发抖的沙蟹。我抄起竹筛要罩,这书呆突然掏出潮汐表:"戌时涨潮,该布防风桩。"
我反手将鹅毛枕砸过去,他侧身避开,怀中掉出片刻满星图的玳瑁甲。慢着!那纹路怎么像我昨天丢的种蛋膜?
"还我碧水波的蛋!"我揪住他草编腰绦,咸腥海风扑面而来。云栖颈侧泛起薄红,从袖中摸出枚温热的蛋:"借来测...测洋流。"
月光漫过他发间银贝,我竟瞥见耳后闪着磷光的靛蓝细羽。忽然记起晨起撞见他梳洗——溪水中分明映出覆满白翎的颀长身影,足踝蓝得似淬了海天霞。
"看够了?"这呆子突然退后半步,星盘撞翻腌鱼缸。母鸭们扑扇着蹼掌往我裙底钻,夜鹭在桅杆上咕咕啼鸣。
造孽,这酸儒气的鲣鸟精,比渔霸还能折腾我的禽舍!
"姑娘莫恼,昨夜荧惑犯斗,潮信恐生异变。"云栖指尖绕着星绳,靛蓝足尖轻点竹篱,"在下的磷光贝粉可防禽类夜惊。"他解下腰间海螺囊倒出碎星似的晶体,"戌时三刻烦请将鸡雏迁至高处——不是唬您,上月吴淞口三十户禽舍..."话音未落,老母鸡突然叼走他发间贝壳簪,扑棱着窜上晾鱼架。少年耳尖泛红去追,白麻衣摆扫落漫天银鱼干。
《我家来了个鸟人》
村口最近来了个怪咖,整天穿得跟海带成精似的。白袍子棕马甲,头发挑染得活像被雷劈过,张口闭口“潮汐星象”,非要给我家鸡窝布什么防风阵。这货自称云栖,说是什么观星师——我呸!谁家正经观星师往鸭子脚上绑夜光贝壳?
前天把我家芦花鸡尾羽插满珊瑚簪,昨儿又给鹅崽喂磷虾干。今早更绝,扛着青铜望远镜蹲鸡棚顶,非说卯时三刻有流星雨淋过的蛋特别补。老娘抄起扫帚追出二里地,这呆子边跑边喊:“酉时涨潮!快把鸡笼搬阁楼!”
结果半夜真发大水,全村就我家禽舍没淹。我摸着湿漉漉的鸡蛋犯嘀咕,扭头撞见他赤着靛蓝脚丫在晒月光,发梢还粘着根鱼骨头。造孽,这海鸟精比黄大仙还邪乎,偏生救了我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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