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大清早的，我家鸡舍后头的榆树都快被敲出窟窿了。我抄起扫帚冲出去时，树杈上正蹲着个红毛怪，黑底银纹的窄袖扎得紧绷绷，活像只炸了毛的啄木鸟。
"哪来的泼皮敢动我家的树！"我挥着竹竿戳他鹿皮靴。
那人翻身落地，腰间的青铜药箱哐当撞上树根。红发用银线绑得老高，发梢翘得跟野鸡翎似的。"愚昧村妇。"他掸着衣摆冷笑："这树根都被天牛蛀空了，不治明日就得压塌你的破鸡窝。"
我举着扫帚的手僵在半空。昨夜确实听见老榆树嘎吱响，还当是黄鼠狼作祟...
"让开。"他忽然贴近，黑白相间的衣襟掠过我鼻尖，带着松脂混药草的呛味。没等我回神，这人己经蹲在树根处，用银针挑开树皮。指甲盖大的甲虫噼里啪啦往下掉，惊得芦花鸡扑棱着翅膀乱窜。
"拿火折子来。"他头也不抬地吩咐。我鬼使神差地递过去，眼瞅着他往虫洞里灌进琥珀色的药膏。晨光里他耳垂上三枚银钉晃得人眼晕，活脱脱像钉着几颗星星。
"赤羽。"他突然开口，吓得我差点摔了火折："记好了，方圆百里就我能治这树病。"药箱里的铜铃铛叮当作响，震落七八片枯叶。
自打这怪人扛着药箱在村口挂牌行医，我家就没安生过。前日他非说老母鸡得了脚气，给鸡爪套上草药包；昨日又在鸡食槽刻满符咒，说是防瘟神；今早更离谱，竟往榆树洞里塞硫磺球！
"赤大夫！"我踮脚喊他，红毛脑袋正在屋檐下捣鼓风铃。那人从药箱摸出个青铜听诊器按在树干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东南枝有空洞，得开刀。"
我攥紧喂鸡的簸箕："你敢锯我家的树！"
"妇人之见。"他甩开红发，袖口银线绣的云纹刺得人眼疼。只见他掏出把雕花小凿，咚咚咚三下就在树皮上刻出个月牙口。我抄起竹竿要打，树洞里突然掉出团毛茸茸的东西——竟是两只瑟瑟发抖的松鼠崽子！
赤羽拎着药箱退开半步，红发梢沾着松针："看诊费，三斗粟米。"我抓起把谷糠砸过去，这人居然用铜药杵接了个正着，谷粒分毫不差落回鸡食槽。
晌午日头毒得很，我正给鸡棚洒水降温，西北角突然传来"笃笃"声。红毛怪不知何时蹲在椽子上，正用银镊子夹着条肥青虫："鸡窝梁柱有蠹虫，三日不治..."
"要塌要塌，您老除了吓唬人还会啥？"我叉腰瞪他，水瓢里的清水泼出半道彩虹。赤羽翻身落地，黑白衣摆扫过稻草堆，惊得芦花鸡咯咯首叫。
他忽然凑近，鼻尖那颗小痣几乎要贴到我脸上："会治病。"温热的呼吸带着药香，"还会..."话音未落，东南头突然传来"咔嚓"声。我俩扭头看去，老榆树的枯枝正不偏不倚砸在刚修好的鸡棚顶上！
赤羽抄起药箱就往树下冲，红发在风里炸成团火焰。我追过去时，他正往树根泼靛青药水，手腕上缠的银铃串响得急促。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新绿，断口处居然冒出嫩芽。
"看诊费涨到五斗了。"他抹着汗珠冷笑，耳垂银钉沾着树汁。我气得抓起把松果要砸，却见这人突然僵住——他束发的银链不知何时缠上了鸡窝竹篾，扯得红发乱成鸡窝。
"别动！"我憋着笑凑近解链子，忽然瞥见他后颈有片朱砂似的红痕。赤羽猛地转身，药箱撞翻晒着的决明子，黑豆似的药丸滚了满地。母鸡们扑棱着抢食，他举着铜药杵左拦右挡，活像在跳大神。
日头西斜时，我家榆树己经缠满药草绷带。赤羽蹲在树杈上写脉案，红发梢垂下来扫着我的箩筐。晚风送来他腰间的艾草香，混着榆钱儿的清甜，竟比里正家的熏香还好闻。
"明日来换药。"他甩下句话就要走。我抓起刚蒸的榆钱窝头砸过去："诊金！"红毛怪凌空接住，咬得咔嚓响："难吃。"转眼却把三个窝头全塞进药箱。
月色漫上树梢时，我又听见熟悉的笃笃声。悄悄扒开窗缝，只见赤羽正在给榆树缠新绷带，月光把他影子拉得老长。树冠里突然掉下个松果，正砸中他发髻。红毛炸开的瞬间，我赶紧捂住嘴——好家伙，这哪是大夫，分明是只偷吃松子的啄木鸟精！
"喂！你家榆树都让虫啃成筛子了还当宝呢？"红毛郎君敲着树干咚咚响，药箱铜铃震得我耳朵疼，"瞅瞅这树洞，天牛崽子都能开宴席了！"他甩着红发梢戳我眼皮，"赶紧拿火折子来——愣着干啥？等着虫子把你鸡窝当新房啊？"
药膏罐子哐当砸在树根上："小爷这药可比里正家的香火还灵，抹完保准老树抽新芽！"忽然拽住我喂鸡的簸箕，"昨儿半夜东南枝嘎吱响是吧？寅时不截枝，压塌屋顶可别抱着母鸡哭！"银镊子夹着肥虫在我眼前晃，"诊金嘛...拿你蒸的榆钱馍来抵！"
"笃笃笃——"
鸡舍后头的老榆树大清早就遭了殃。我抄起扫帚冲出去，红毛郎君正蹲在树杈上敲铜药杵，黑底银纹的窄袖沾满松脂。
"这树活不过立夏。"他甩着高马尾跃下，耳垂银钉晃过晨雾，"虫眼比筛子还密。"药箱里掉出串天牛尸体，惊得芦花鸡扑棱翅膀。
我攥紧竹竿戳他鹿皮靴："乌鸦嘴！"
赤羽反手亮出银镊子，从树皮夹出条肥青虫："午时三刻截枝，否则压塌鸡窝。"红发梢翘得像野鸡翎，腰间铜铃震落七八片枯叶。忽听得"咔嚓"脆响，东南枝真断了半截，正砸在昨日新搭的草棚顶上。
"五斗粟米。"他往树洞灌靛青药水，断口竟冒出嫩芽，"诊金。"我抓起榆钱窝头砸去，红毛怪凌空叼住，啃得咔嚓响。月色爬上来时，又听见熟悉的笃笃声——啄木鸟精正给病树缠药草绷带，发间银链缠了满枝榆钱儿。
(http://isfxs.com/book/EDEEHD-3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