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谷子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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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谷子与少年

 

我蹲在鸡窝后头数着谷糠,这己经是第三天发现饲料盆见底了。竹篱笆外那串碗口大的泥坑,怎么看都不像是黄鼠狼的脚印。

"逮着你了!"我猛地把簸箕往草垛后一扣。扑棱声里突然冒出个闷哼,草叶纷飞中竟跌出个黑衣少年。他头顶还粘着根芦花,脖颈系着暗红绸带,手里攥着把我昨晚撒的麦粒。

"你们鸵鸟不是该在沙漠里吗?"我用扫帚戳了戳他鼓囊囊的衣兜,哗啦啦掉出七八个野鸭蛋。

少年把脸埋进草堆,声音嗡嗡的:"墨风...我叫墨风。"屁股后头噗地冒出一丛灰绒毛,在夕阳底下泛着铁砂似的光泽。

第二天晾被单时,我发现苜蓿田里竖着个人形稻草人——乱糟糟的黑发用红布条扎着,粗布衫下摆还别着根孔雀翎。走近才看见墨风首挺挺杵在那儿,睫毛上停着两只菜粉蝶。

"赶、赶麻雀。"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同手同脚往后退时撞翻了葫芦架。我憋着笑捡起滚落脚边的南瓜,发现表皮上整整齐齐戳着三排小洞——这呆子怕是拿瓜当沙坑练啄击呢。

梅雨时节屋顶漏得厉害,我踩着梯子补瓦片。忽觉腰间一轻,墨风像扛麻袋似的把我拎到地面,自己扑棱着窜上房梁。明明是人形,修屋顶的架势活像在沙地上刨坑,震得瓦片哗啦啦响。

傍晚灶台摆着个歪歪扭扭的泥炉,通风口还嵌着半片鸵鸟蛋壳。墨风蹲在窗根底下啃烤红薯,腮帮子鼓得像藏食的仓鼠。我掀开锅盖,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枚完整的雀鹰蛋——蛋壳上用赭石画着歪歪扭扭的云纹。

秋收时我追着偷谷的田鼠崽子跑,忽然天旋地转。墨风把我甩上后背狂奔,风刮得睁不开眼,只听耳边嗖嗖的草木响。等停下来时己到溪涧对岸,他靴筒里插着三只蹬腿的田鼠,衣襟上沾满苍耳子。

"跑...跑起来就顾不上。"他揪着发梢打转的刺球,脖子红得像系着的绸带。我踮脚摘他头顶的鬼针草,发现这人形鸵鸟竟比我高两个头不止。

腊月里墨风送来个草编的巢,里头垫着晒干的沙蜥和骆驼刺。我回赠他兔毛护膝时,这傻子竟把脑袋钻进灶洞,说什么沙漠族人收了礼要行埋沙礼。结果呛了满鼻子灰,咳得胸口的红绸带一抖一抖。

开春修篱笆那天,墨风突然拽着我往草原跑。他手腕上的骨铃叮当作响,黑袍下摆翻飞如翼。我们停在一处开满紫云英的缓坡,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陶埙,吹出的调子像极了鸵鸟求偶时的低鸣。

我数着陶埙上深浅不一的啄痕,忽然明白为何去年晒的沙枣总莫名少了一半。转头看见墨风正用树棍教芦花鸡跳求偶舞,笨手笨脚的模样惹得母鸡们咕哒乱叫。

夏夜乘凉时,墨风总爱蹲在井沿上学蛙叫。他腰间新挂的狼牙随着动作轻晃,那是我用偷谷田鼠的牙串的。月光落在他发间的红绸带上,恍惚间像团永不熄灭的小火苗。

"那个…麦粒比沙棘果甜。"墨风用靴尖蹭着地上的土坷垃,颈间红绸带被晚风吹得乱飘,"蛋壳通风口要朝南,雨季才不会闷烟。"

他忽然从袖袋抖出颗滚圆的火成岩,石面泛着熔银光泽:"在沙漠跑三天三夜捡的,给鸡窝镇邪…不是给你!"

耳垂红得滴血似的,嗓音突然低下去:"等秋收完…能不能教我编装谷穗的草囊?就…就当换你上次…"

话没说完就化作团灰影窜上苜蓿垛,惊起五六只炸毛的麻雀。

**《鸵鸟少年与偷谷记》**

晒谷场的麦堆总莫名塌陷,泥地里碗大的爪印追到苜蓿田就变形鞋印。黑衣少年墨风顶着满头草屑从陷阱筐里钻出来时,颈间红绸带还勾着半截麦穗——这自称沙漠来客的鸵鸟精,硬说中原的谷粒子比骆驼刺甜。

他修屋顶像刨沙坑,赶麻雀似跳求偶舞,给芦花鸡教逃跑战术反被啄肿手指。最离奇是那串总出现在窗台的古怪礼物:嵌着鸵鸟毛的漏风草鞋、沾满黏土的火成岩,还有被啄了十八个洞的歪嘴南瓜。

我攥着扫帚追偷谷贼那日,忽被甩上后背狂奔。风割得眼泪横飞时,瞥见他衣摆翻飞如翅,足尖点过溪石惊起白鹭。原来鸵鸟精说的"三天三夜追落日",真不是醉酒时的胡话。

如今我院里总晒着双份谷糠——某只呆鸟坚持沙漠族规要交借宿费。只是他总把薏米和沙砾炒混,害得母鸡们啄食时硌得首扑棱翅膀。昨夜窗台又多了串蜥蜴骨风铃,月光下晃着他跑丢的半截红绸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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