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生蹲在老槐树杈上打盹儿的时候,正赶上那丫头抱着簸箕出来喂鸡。他眼皮掀开条缝,琥珀色的竖瞳缩得更细了——好死不死,这户人家的鸡圈正挨着他晒太阳的树。
"咕......"喉结动了动,他烦躁地抓了抓后颈。茶褐色的发梢沾着碎叶,在夕阳里泛着铜钱锈似的暗光。这半月可算把他憋坏了,自打发现这户鸡窝里肥虫子多,偏生那芦花母鸡凶得像护崽的母狼,扑棱着翅膀能追他半里地。
"咯咯哒!"鸡群突然炸了锅。暮生猛地绷首腰板,树皮纹路的伪装色从皮肤上潮水般褪去——坏了,准是那只独眼公鸡又发现他了。果不其然,竹篱笆底下滚着个沾泥的柿子,正正砸在他藏身的树根处。
"谁在那儿?"喂鸡的丫头攥着竹扫把冲过来,发间还粘着两根鸡毛。暮生僵在树杈间不敢喘气,眼瞅着那扫把尖就要捅到衣摆,忽然瞥见芦花鸡冠子底下钻出条肥青虫。
身体比脑子动得快。等他回过神,右手己经掐着扭动的青虫,左手正抓着人家姑娘的扫把柄。要命的是他瞳仁还保持着捕猎时的细线状,在暮色里泛着冷莹莹的光。
"妖怪啊!"小丫头嗓子尖得能戳破晚霞。暮生手忙脚乱松开扫把,怀里的青虫吧嗒掉进鸡食槽。十几只鸡瞬间扑腾过来,独眼公鸡跳起来就啄他腰间挂的琥珀坠子。
"等、等等!我不是偷鸡贼!"暮生被鸡群追得满院乱窜,茶褐色长发缠了满脖鸡毛,"我吃虫子的!真的!昨晚还帮你抓了二十八只夜蛾!"话音未落就被扫把绊了个趔趄,雀斑顺着瓷白的脸涨成浅褐色。
姑娘举着油灯凑近时,暮生正缩在柴堆后头装死。暖黄的光晕里,他脸上细碎的金鳞纹跟着呼吸忽明忽暗。"还真是..."扫把尖轻轻戳了戳他发梢,"你这头发怎么跟鸟窝似的?"
后来暮生才知道,这丫头是村里唯一不怕夜猫子的。自从发现他蹲在房梁逮蟋蟀,愣是给西厢房支了扇透气的窗。"喏,晒干的蚂蚱。"某天清晨,粗陶碗推到他打盹的草垛前,"总吃活虫多腥气。"
暮生蜷在晨光里装睡,眼皮却偷偷掀开条缝。那琥珀坠子在胸前晃悠,里头封着的蛾子翅膀正对着碗沿扑棱。他忽然想起前夜这丫头举着竹竿捅马蜂窝的狠劲,和眼下沾着灶灰的温吞模样,喉头莫名发痒。
"喂。"扫把杆突然捅了捅他腰眼,"你要实在闲得慌,帮我把谷仓顶的蜘蛛网清了?"暮生腾地坐首身子,发梢金铜色忽闪:"二十只油葫芦!"
"十五只!"
"成交!"
当夜谷仓顶上窸窸窣窣响到三更。喂鸡的丫头裹着棉被扒在窗缝看,月光正照见那人后颈细密的雀斑褪成树皮纹路,指尖金鳞忽明忽暗地闪烁。檐角蜘蛛网被搅得七零八落,瓦缝里不时传出气急败坏的振翅声。
“喂,灶台上那碗油炸知了腿给我留着听见没?昨儿替你逮了整窝蟋蟀,翅膀都扑棱酸了!”暮生倒挂在房梁晃悠,茶褐色发梢扫过你晒的草药,“谁稀罕吃熟食...要不是怕你被灶火熏成腊肉...咳,那什么,西墙根新结了张鬼脸蛛网,要留给我当零嘴啊!”他别过脸嘀咕,耳羽在月光下簌簌颤动。
(280字正文)
暮生——赖在鸡圈旁歪脖子树上的怪人。茶褐长发总沾着草屑,发梢泛着铜锈似的暗光。白日里裹着树皮纹大氅装睡,入夜就溜达着逮蛐蛐扑蛾子,脖间琥珀坠子晃得比村头醉汉还欢实。生得瓷白脸盘缀雀斑,偏长了双琥珀色竖瞳猫儿眼,被油灯照狠了还会泛冷光。自称修了百年的夜游神,却被芦花母鸡追得蹿上房梁。
自打被养鸡姑娘用笤帚疙瘩从树杈捅下来,这夜猫子就混成了小院常客。昼伏夜出的毛病改不了,倒学会了蹲灶台讨炸知了腿,举着竹竿捅马蜂窝比谁都利索。最见不得谷仓结新蛛网,非说那银丝缠他头发,扑棱着大氅搅得鸡飞狗跳才罢休。月光好的夜里,能瞅见他后颈雀斑褪成树皮纹,发丝金鳞忽闪如星子坠了满肩。
养鸡姑娘至今没搞明白,这人到底图她院里肥虫子多,还是贪灶上总温着的那碗甜米酒。倒是独眼公鸡认了命,见他晃悠进来就扭头啄把谷子——横竖抢不过那爪子,昨儿刚藏的油葫芦又被摸走了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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