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导航的女声第三次提醒“前方三公里进入县城”时，赵明辉正用舌尖反复碾磨着溃疡处。
手机屏幕亮起，王护士长发来消息：“我婆婆刚刚说她今晚可以帮我看孩子，我今晚可以早点到”。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却在瞥见后视镜里记者车远光灯的刹那皱起眉——这些穷鬼，自己居然要给他们好脸色，真是没天理。
突然，后排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老式钟表齿轮咬合的响动。
赵明辉刚要回头查看，后腰突然被一股热浪掀离座椅！“轰——”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方向盘在剧烈震动中脱手，奔腾车如醉汉般斜插进路边绿化带。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金属扭曲声与爆炸轰鸣交织，后排满载的“扶贫特产”如天女散花般炸开，印着农户笑脸的茶叶盒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真空包装的腊肉袋被气浪撕成碎片。
“赵局的车！”第二辆采访车上，记者小李的尖叫穿透车窗。
他眼睁睁看着那台银色轿车侧翻在地，浓烟裹着火星从破碎的车窗喷涌而出，后备箱里滚落的干笋包装袋还沾着暗红油渍。
刹车声刺耳响起，三辆车在弯道处险象环生地停成S形，车门碰撞声、惊呼声与电台里未播完的路况播报搅成一团。
“快救人！”不知谁喊破了喉咙。众人跌跌撞撞冲向冒着浓烟的车体，却被突然炸开的油箱逼得连连后退。
赵明辉歪斜的领带垂在破碎的车窗边，在火光中轻轻摇晃，宛如一面燃烧的旗帜。
热浪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记者小李被气浪掀翻在地，膝盖擦过柏油路面火辣辣地疼。
他抬头时，正看见赵明辉的轿车如折翼的鸟般斜卡在绿化带里，后尾箱吞吐着滚滚黑烟，几包散落的干笋正在火苗中蜷曲成焦炭。
“快！灭火器！”人群炸开锅般骚动。省电视台的老司机老张一个箭步冲回采访车，墨绿色的灭火器在他手中抡出残影。
随着“嗤——”的喷射声，白色干粉裹着火星炸开，他却没停下动作，抄起后座的应急斧，对着副驾驶车窗狠狠劈下。
“哗啦！”钢化玻璃如蛛网般龟裂，锋利的碎片溅在他手背上划出数道血痕。
“搭把手！”老张嘶吼着将变形的车门拽开半米宽的缝隙。
赵明辉歪倒在驾驶座上，领带勒进脖颈，整张脸血肉模糊，右边肩膀的皮肤像被煮沸的蜡般翻卷，暗红色的血正顺着指缝汩汩渗出。
众人七手八脚托住他的后背和膝盖，刚将人拽出车外，赵明辉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带血的泡沫从嘴角溢出。
“快打120！119也叫上！”卫生局小刘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机在颤抖的指间险些滑落。
记者小王举着摄像机的手僵在半空，镜头里，赵明辉染血的皮鞋正无意识地踢蹬着地面，旁边滚落的茶叶罐标签上，“扶贫助农”西个金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报警”，人群顿时安静了半秒。
远处盘山公路的弯道处，面包车司机己经发动引擎，后排座椅被临时拼成简易担架。
“抬上来！快！”五六个身影合力将赵明辉抬上车，他染血的白衬衫蹭过车门，在金属外壳上留下狰狞的血手印。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面包车己经扬尘而去。
老张蹲在路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消防员用高压水枪扑灭余火。
破碎的车窗玻璃上，倒映着记者们苍白的脸——有人仍举着摄像机，有人慌乱整理着散落的采访本，而赵明辉那台满载“扶贫特产”的轿车，此刻只剩焦黑的躯壳，在夕阳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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