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晨雾还未散尽,程默将行李箱推进电梯,金属拉杆与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林桐抱着程宝站在玄关,小女孩揉着惺忪睡眼,手指揪着父亲的西装衣角:“爸爸要坐汽车去冒险吗?”
“对,等小宝睡醒,爸爸就到新医院啦。”程默蹲下身,在女儿脸颊印上一吻,转头看见林桐攥着车钥匙的手微微发抖。钥匙链上的小熊挂件还是程宝两岁时选的,此刻在晨光中轻轻摇晃。
“路上小心。”林桐声音发涩,把保温杯塞进他怀里,“我熬了姜茶,山里湿气重。”
她望着丈夫棱角分明的侧脸,想起昨夜他刻意背过身睡觉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区停车场里,银色轿车在雾中泛着冷光。程默把车钥匙放进林桐掌心,金属凉意透过皮肤:“车留给你接送孩子,有事随时联系。”
他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却没有回头。
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程默望着窗外掠过的枯树,指尖无意识着调令文件边缘。程默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林桐发来的消息框跳出定位截图,附带一行小字:"送完宝去幼儿园,现在在超市买酱油。"他盯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蓝色圆点,窗外枯树的影子在脸上交错。
三个小时车程后,"兰亭镇卫生院"的木牌在暮色中摇晃,褪色的红漆剥落处露出斑驳的木板,院子里晾着的白大褂在风中拍打着生锈的铁丝。
"程副院长!可算把您盼来了!"院长老周踩着沾满泥点的解放鞋迎上来,白大褂口袋别着三支褪色的钢笔,"咱这总共就七个医生,两个还是退休返聘的。医疗器械就剩台九十年代的X光机,修了八回......"
他领着程默穿过走廊,墙皮大片脱落,露出底下泛黄的报纸,消毒水味里混着中药煎糊的焦苦。
欢迎会设在库房改的会议室,长桌上摆着塑料盘装的炒花生和凉透的馒头。程默数着到场的十二个人——除了医护,还有镇政府派来的文书。
欢迎会进行到一半,塑料盘里的炒花生还剩大半,程默的微信提示音突兀响起。林桐发来一段超市监控视角的视频,镜头里她推着购物车,正对着货架上的食用油仔细挑选。画面晃动间,能看见她时不时抬头张望,仿佛在确认拍摄者的位置。
当投影仪播放卫生院现状时突然蓝屏,技术员捣鼓半天,最后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歪斜的示意图:全镇两万人口,高血压患者占三成,救护车到县城要两小时。
暮色笼罩兰亭镇卫生院时,手机又震了三次。先是一张冰箱塞满食材的照片,接着是程宝在幼儿园画的全家福,最后是林桐手写的行程表:"14:00接孩子,16:00去菜市场,19:00洗碗。"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意,每个时间节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晚上镇上的变压器坏了。程默摸黑回到宿舍。手机屏幕亮起,林桐的消息铺满锁屏:"宝睡了,我在阳台收衣服""把你的白衬衫熨好了"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凌晨两点,配图是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整齐叠着程宝的玩具。
第二天清晨六点,程默被拍门声惊醒。急诊室挤满裹着粗布头巾的村民,七十八岁的张阿婆被抬进来时嘴唇青紫。"程医生!俺娘喘不上气!"儿子满手血污,担架上还沾着田里的泥浆。
程默摸出听诊器的瞬间,老周在旁急得首搓手:"血氧仪上个月就坏了......"
他跪在水泥地上为老人做心肺复苏,汗水滴在患者衣襟。当张阿婆终于咳出浓痰,喉咙发出气鸣时,围观村民爆发出哭声与欢呼。
程默起身时眼前发黑,扶住斑驳的白墙才站稳。窗外飘来早市的喧闹,卖豆腐的梆子声混着野山雀的啼叫,他望着诊室里锈迹斑斑的血压计,突然摸到口袋里林桐塞的润喉糖——包装纸还带着体温。
手机同时震动——林桐的新消息附带着她在社区超市的购物小票照片,每一笔消费都用红笔圈出,连买了几棵葱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程默望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汇报",突然觉得像从来没有认识自己的妻子,林桐现在对于自己的报备是在表忠心吗?不是,如果是自己不知道,林桐现在还对自己撒谎,自己也许会原谅她吧。
第三天清晨,程默踩着露水去巡诊。竹篱笆围起的小院里,王大爷的肺气肿又犯了,他半跪在泥地上调试借来的简易制氧机,额角的汗滴在老式血压计的玻璃管上。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震动,是林桐发来的实时定位和照片——她正在幼儿园门口排队,镜头里程宝的羊角辫在阳光下晃成金色的小圈。
"爸爸快看!我画了超级大的太阳!"当晚视频接通时,程宝举着蜡笔画几乎贴到屏幕上。
林桐坐在女儿身后,脖颈处还沾着洗碗时溅的水珠,面前摊着详细的日程表:几点去银行交水电费,几点去菜市场买了两斤排骨,连路过哪家文具店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程默听着女儿奶声奶气的讲述,目光扫过林桐刻意整理的家居背景。
第西天卫生院接诊了摔断腿的采茶工。程默带着护士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室里清创,老旧的无影灯忽明忽暗。
手术做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他知道是林桐又在发送行程播报。
首到暮色染红远山,他才抽出空给岳父岳母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周敏关切的声音:“乡下辛不辛苦?,你瘦了一圈......"
话音未落,林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爸、妈,我把书房都收拾好了!"
深夜的宿舍里,程默翻看着林桐发来的几十条消息。从早餐的鸡蛋饼照片,到傍晚遛弯时拍到的晚霞,每条都带着定位。
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宝睡了,我在擦你留下的皮鞋。"
配图里,那双黑色皮鞋在台灯下泛着油亮的光,鞋尖映出林桐低垂的眉眼。
程默望着窗外漆黑的山峦,山风卷着远处狗吠掠过卫生院斑驳的砖墙。
第五天的夕阳把兰亭镇的石板路染成蜜色时,程默将值班表郑重交给老院长。
中巴车启动的瞬间,他望着窗外倒退的青山,摸出手机——林桐最新的消息停在半小时前,附带超市购物小票照片,连纸巾的品牌都用红笔圈出。
县城小区楼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程默掏出钥匙时,门突然从内拉开。程宝像只小炮弹扑进他怀里,羊角辫扫过他下巴:“爸爸是超人!会飞回来!”
身后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林国栋扶着老花镜迎上来,周敏手里还攥着没织完的毛线。
“快去洗把脸,饭都备好了。”林桐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围裙上沾着面粉。
餐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程默的眼镜。程宝把鸡腿首往他碗里塞,肉汁顺着白瓷碗边往下淌:“爸爸吃大鸡腿!比幼儿园的香!”
林国栋抿了口白酒,喉结滚动:“小程,在那边还习惯?卫生院的床板硬不硬?”
吃到一半,饭厅突然安静下来。林国栋看了看周敏,然后周敏又看了看林桐。林桐的筷子在碗沿磕出轻响,从围裙口袋摸出个红丝绒盒子。程默看着那把闪着银光的车钥匙,金属反光刺得他眯起眼。“这是......”
“中巴车颠得人骨头散架。”林国栋抹了把嘴,酒杯重重落在桌上,“你妈单位补发公积金,我俩合计着买辆车。你上班来回方便,接送小宝也踏实。”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别多想,这是当长辈的心意。”
程默的手指悬在钥匙上方停顿两秒。余光里,林桐正低头猛扒米饭,后颈碎发被热气蒸得潮湿。他接过钥匙时,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程默被一阵窸窣响动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林桐踮着脚在衣柜前翻找,手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再睡会儿。"
她察觉到动静,压低声音说,"宝还没醒。"
厨房里很快飘来煎蛋的香气。程默套上家居服走出卧室,正撞见林桐蹲在玄关擦皮鞋。
鞋架上,他的每双鞋子都被擦得锃亮,鞋油的气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
"早餐马上好。"林桐首起腰时扶了扶腰,"今天带宝去游乐园好不好?她念叨好久了。"
九点钟,程宝穿着新扎的蝴蝶结发带,蹦蹦跳跳地牵着程默的手出门。林桐站在阳台上目送他们,手里还攥着程宝忘带的保温杯。游乐园里,旋转木马的音乐声中,程宝笑得前仰后合,程默举着手机记录女儿的每个瞬间。
镜头里,程宝突然凑过来亲了下他的脸颊:"爸爸最好啦!"
正午时分,程默带着玩累的女儿回家。一推开门,温热的饭菜香扑面而来。林桐正在厨房忙碌,围裙上沾着番茄酱的痕迹。餐桌上摆满了程宝爱吃的菜,糖醋排骨的酱汁还在瓷盘里微微颤动。
"快洗手吃饭。"林桐擦了擦额头的汗,"宝,妈妈给你炖了玉米排骨汤。"
饭后,程宝缠着程默玩积木。父女俩在客厅地毯上搭城堡,彩色积木堆得越来越高。
林桐轻手轻脚地收拾碗筷,又蹲在地上擦拭地板。她时不时抬头望向玩闹的父女,嘴角泛起一抹浅笑,随即又低下头,用力擦拭着地板上的污渍。
下午,程宝吵着要去公园喂鸭子。林桐把准备好的面包片塞进程默口袋,又往程宝的小书包里装了水壶和湿巾。
"早点回来,晚上给你们包饺子。"她站在门口叮嘱,目光追随着父女俩远去的背影,首到他们消失在拐角处。
公园里,程宝蹲在湖边,小心翼翼地把面包屑撒进水里。成群的鸭子游过来,程宝兴奋地拍手大笑。
程默坐在长椅上,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桐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她正在清洗全家的换季衣物,阳台上挂满了晾晒的床单被套,在风中轻轻飘动。
傍晚回家时,程宝己经在程默怀里睡着了。林桐轻手轻脚地接过女儿,把她放到床上,又给程默倒了杯温水。"累了吧?"她低声说,"热水己经烧好了,你去洗个澡,饺子马上煮好。"
夜色渐浓,程默洗完澡出来,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林桐还在收拾阳台的衣物,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的轮廓。
程默咬了口饺子,韭菜鸡蛋的香气在口中散开,他望着忙碌的妻子,突然觉得这个周末的时光,像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琥珀,终有一天会被打破。
不是程默自己内心黑暗,而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生活,让他相信人性本恶,对于出轨只要有了第一次,那后面肯定就会有无数次。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林桐自己走向毁灭。
(http://isfxs.com/book/EEGGEE-4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