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出租屋的，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安静静的把试管放好到车后备箱的。
当做完这一切他进入驾驶室时。手机屏幕第三次亮起，林桐的消息带着语音气泡：“宝今天午觉睡到刚刚才醒，说要等爸爸买新乐高……”
孩童模糊的欢笑声从听筒漏出，像根烧红的铁签刺进心脏。
驶出城中村时，夕阳把挡风玻璃染成血色。程默将油门踩到三分之二，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顺着脊椎往上爬。车载导航机械地提示前方右转，他突然猛打方向盘，黑色轿车擦着公交站台拐进精品超市的停车场。
冷气扑面而来的瞬间，他的目光锁定在红酒区璀璨的玻璃柜。手指抚过冰凉的展柜，最终停在那瓶1982年的玛歌酒庄红酒上，标签上的金色烫字刺得眼睛生疼。
“就它。”他嗓音沙哑，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收银员包装时赞叹这酒适合重要场合，程默扯出冷笑——确实重要，重要到足以将所有温柔碾碎成锋利的刃。
抱着酒瓶走出超市。程默摸出手机，给林桐发去消息：“在家等我，带了惊喜。”发送键按下的刹那，他仰头望着即将沉入楼群的夕阳，突然想起恋爱时第一次带林桐吃火锅，他偷偷攒了三个月工资买了瓶廉价红酒，那时她眼里的星光比此刻的晚霞更灼人。
车载音响突然自动播放，是程宝上周录的语音备忘录：“爸爸快看！妈妈教我画的恐龙！”
童声戛然而止，程默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
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火锅、红酒，还有藏在后备箱里的“惊喜”，这场精心筹备的谢幕演出，终于要开场了。
一路上程默把车开得很慢很慢，好像不想面对这即将发生的一切。下午5点多，防盗门传来熟悉的开锁声。
程宝抱着艾莎公主玩偶冲过去，金色卷发随着跑动乱颤：“爸爸！你买的乐高到了吗？”
程默弯腰将孩子捞进怀里，藏在身后的红酒瓶标签擦过程宝后背，冰凉的触感让孩子打了个激灵。
厨房飘来花椒炒香的气味，林桐系着印满草莓图案的围裙转身，刀刃在案板上顿了顿。
程默举着红酒晃了晃，瓶身折射的光斑在妻子脸上跳跃：“突然想配火锅喝点好的。”
他瞥见林桐无名指上的婚戒沾着肉末，笑容却更深了，“我来切肉，你去陪程宝玩。”
刀刃切入肥牛的瞬间，程默故意加重力道，血水顺着纹路渗出。
林桐站在身后迟疑开口：“今天去超市买调料，怎么花了这么久……”
话音未落，程宝突然举着塑料叉子冲进来：“妈妈快看！爸爸给我买了巧克力！”
程默余光看见林桐攥紧围裙的手，巧克力包装纸在程宝掌心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顺路绕去了进口超市。”程默将切好的肉片码进瓷盘，金属夹子与盘子碰撞出轻响。
“这酒要醒两小时，正好煮汤底。”他打开橱柜取冰糖时，不小心碰倒盐罐，雪白的细盐撒在林桐刚擦净的台面。
林桐蹲下身收拾，后颈的碎发垂落。程默盯着那片细腻的皮肤，想赵明辉的的手应该也曾抚过这里吧。
“桐，帮我拿瓶啤酒？”他声音温柔，趁林桐转身时，指尖掠过她垂落的发丝，如同毒蛇吐信般迅速收回。
客厅传来程宝模仿艾莎施法的喊声，程默望着沸腾的红油锅底，气泡翻涌着吞没浮起的花椒。
红酒瓶在餐桌上投下细长的阴影，标签上“1982”的烫金数字在蒸汽中扭曲变形，宛如一场即将失控的盛宴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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